墩子最後還是接受了周晚晚的藥。
當周晚晚抱著他的腰哭著問他︰「墩子哥哥,你說你要陪著我長大,如果你回不來了,你怎麼陪我長大?你說你希望我一直快快樂樂的,如果你不在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了!你忍心嗎?」。
墩子不能不接受。他的小為了他,把這樣生死攸關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他不能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他只能用他的余生來給予她自己全部的陪伴和愛護,不是回報,是從他們成為一家人那天起,就從他內心涌上的本能。
他一直都很清楚,不是他在陪伴照顧他的小,而是她在陪伴溫暖他。她在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刻,只要她在,那就是給予,就是讓他感動得想落淚的幸福。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不能量化的。
別人看到的是他從小照顧這個小,事無巨細,任勞任怨,卻從來不去想,他為什麼去這樣做,為什麼願意做到這樣的程度。
如果一個人能讓你覺得生活幸福溫馨,每天的日子都過得有滋有味溫暖明亮;如果一個人總能讓你感受到積極樂觀,每一件小事都那麼歡樂有趣;如果一個人能感受到你的每一份細微的心情,並把它當做非常重要的事情來對待;如果你對她一點一滴的好她都珍惜感恩,並且會因為你為她做的事而快樂幸福,你怎麼會不更加自發地對她好?
對她好。不是回報,甚至都不是感恩,是本能。是追求美好生活的本能。是靠近溫暖幸福的本能。
對為他說出秘密這件事,墩子感動、幸福、擔憂、愧疚,卻沒有感激,他們是親人,彼此之間談感激太見外了,他們誰都不需要。
既然決定接受,墩子就不再猶豫。這樣寶貴的心意和禮物。他必須珍而重之地鄭重對待,才不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周晚晚手里拿著一個小瓶子,打開、關上。一邊演示,一邊給哥哥們解釋,「這個小瓶子,現在除了我。誰都打不開。它只有一次更改設定的機會。一旦更改,就永遠都不能變了。」
周晚晚讓周晨去廚房拿了半碗水,又拿出隨身的小刀,看著幾個哥哥認真地說道︰
「現在你們滴一滴血進碗里,然後讓小瓶子沾上你們的血,它的鎖就改了,以後就只有我們五個人能打開它,里面的藥水也只對我們五個人有用。別人打不開它,里面的藥水也治不了別人的病。」
周晚晚不是在故弄玄虛。她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反復考慮,輾轉反側,心里的復雜程度無人能理解。
前世,她信任趙寶生,雖然最後被證實是識人不清,但當時她對他的信任程度絕不比現在對哥哥們的信任少。
一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女人,又是在周家那樣冷漠的環境下長大,對給予自己愛情和溫暖的丈夫,不可能不全心信任。
這個空間,從她慘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確定有了它是福是禍,人性太過復雜難懂,世事又是如此多變莫測,她永遠都不敢再用空間來考驗任何東西了。
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她一直在問自己,要不要再信任一次?
郭老先生走前曾經反復叮囑她,輕松生活,不要留下遺憾。周晚晚也反復問自己,如果墩子這次回不來,你會怎麼樣?
最後,她決定信任哥哥們對她的感情。而不是信任人性。
所以,她雖然拿出了靈液,卻把所有可能引起後患的路都堵死了。
哥哥們以後都會有自己的家庭,她不可能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第一位的那個人。如果他們的妻子兒女有事,他們還會像今天這樣理智堅決地拒絕這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藥嗎?
絕不可能。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即使他們不想傷害她,事情的發展也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今天她必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堵死。
讓他們認定,靈藥只對他們五個人有效果,也就沒了以後的牽扯。她,只要不面臨至親生死攸關的考驗,哥哥們絕不會刻意地去傷害她。
他們跟趙寶生絕不是一樣的人。
她願意再一次。
周晚晚把小瓶子依次沾上碗里的血水,又擦干,然後示意哥哥們打開它。
果然,這次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周晚晚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根牛皮繩,把一個靈液瓶子穿起來,戴在墩子的脖子上,「墩子哥哥,你帶著他,無論受多種的傷,只要喝了里面的藥水,都會在短時間內回復,喝完瓶子也別扔,戴著能幫助你恢復身體。」
然後,周晚晚又反復強調,「現在,靈藥只對我們幾個人有用了,如果你的戰友有事,即使給他們用了也完全不起作用。你一定要記住,不要沖動。」
「墩子哥哥一定平安回來,我還要陪著你長大,看著你上大學呢!」墩子抱著周晚晚,目光篤定堅毅,鄭重地承諾。
「好!那我長得慢一點,等等墩子哥哥!」周晚晚趴在墩子懷里嘟囔。
傷感莊嚴的氣氛一下被她破壞殆盡,幾個哥哥都笑了出來。
已經很晚了,周晨給喝了幾口水,逗她說了一會兒話,看她情緒平復了,就安排她去睡覺。
周晚晚乖乖去睡了。為了這件事,她輾轉反側了這麼些天,今天終于塵埃落定,她的心終于放松下來,多日的疲倦也馬上涌了上來,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了。
周晨安排躺下,看著她打了一個秀氣的小呵欠,長長的睫毛呼扇了幾下。慢慢地合上眼楮,才輕手輕腳地把房門給她關上。
客廳里,周陽幾個在桌邊正襟危坐。前所未有地鄭重認真,正等著他回來。
今天的事,太過重大,一旦處理不好,就有可能危害到的生命,他們每個人心里都涌上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必須要商量出一個辦法,必須要保證的安全。對視的目光中,每個人都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一個外人知道。」周陽掃視了一圈。「無論以後怎麼樣,對這件事來說,除了我們五個人,誰都是外人。」
他當然想到他們以後會結婚生子的可能。那時候。妻子兒女就不是外人了,所以必須把這件事泄露給他們的可能性杜絕。
「我爺爺也不能說。他再護著囡囡,也不可能在任何情況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你們記住,即使囡囡救了他的命,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囡囡不需要他的感謝和報答,她想要什麼,我能給她。」
沈國棟如一頭感覺到危險臨近的雄獅。目光嗜血冷酷,身上的氣場越來越強。幾乎壓得人呼吸困難,「今天我就在這把話說清楚了,如果誰把這件事泄露出去,為了囡囡的安全,我一定會殺人滅口。所有知道的人,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他坐在那一動沒動,語氣平淡得幾乎沒什麼起伏,整個人卻冷厲得如一把見血的利刃,目光所到之處,幾乎帶著殺戮的血光和腥氣。
「我說到做到,你們都了解。我干過什麼,你們並不是全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介意讓你們看看。」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周陽幾個卻完全沒有生氣。他們保護的心意,並不比沈國棟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們誰都可能像沈國棟一樣去殺人。
客廳的燈光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跟墩子在火車站分別的時候,每個人的眼楮都明亮而堅毅,如加足馬力的戰艦,渴望著去搏擊風浪,守衛自己心中不容任何人侵犯的淨土。
他們的人生在昨夜被注入了新的東西,一種讓他們更有責任感更能擔當,也更加珍惜寶貴的東西。
離別在這些東西面前已不那麼傷感難舍。
「我現在到你這兒,等你回來,我可能會長到這兒,如果我長到這兒你還不回來,我就不等你了,一使勁兒,就長大了!」周晚晚在墩子身上比比劃劃,還不忘威脅他。
墩子被她一直戳著肋骨,戳得癢癢得受不了,還不想跑開,就站在原地左躲一下右躲一下,像個不倒翁,引得站台上好多人看他們。
周晨嘆氣,「幸虧他今天沒穿軍裝,要不多給人民軍隊丟臉!」
火車的汽笛聲響起,列車員已經開始吹哨子催他們,到了必須分離的時刻了。
周晚晚忍不住抱住墩子的腰小聲叮囑他,「墩子哥哥,那個藥只對你一個人有用,你的戰友再需要也無濟于事,你一定不要沖動。」
墩子緊緊地抱了周晚晚一下,在她耳邊保證,「你放心吧,墩子哥哥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然後把她交給了一直等在旁邊的沈國棟。
火車駛出車站好一段距離,周晚晚還是有些失神。
她能做的都做了。給了墩子靈液,給他吃了體質強化劑,讓他在一年之內體力、腦力都達到平時十幾倍的水平,努力給他灌輸一定要回來的信念。命運一定會善待他們兄妹的,不會讓他們失去墩子的……
「囡囡,這次回去,咱們得在縣里的院子里栽樹了,紫藤花也得種上了。」沈國棟努力轉移周晚晚的注意力。
「好啊。」周晚晚還是有點心不在焉,「為什麼這麼急?現在是秋天,怎麼栽樹?」
沈國棟模了模鼻子,為了沒話找話,他把這茬兒給忘了,「試試唄!說不定就能活呢!咱們得趕緊栽了,要不等你上了高中,就來不及在樹下擺桌子吃飯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飯的時候聞著紫藤花的香味兒嗎?」。
一九七四年七月。
周晚晚坐在沈國棟剛栽不到兩年的紫藤花架下,抬頭透過一串串紫藤花看七月澄澈的晴空,斑駁的陽光照在她純淨無暇的臉上和白裙子上,有種震撼到讓人覺得不太真實的美麗。
沈國棟端著杯子站在門口愣了一下,幾乎想沖把周晚晚拉到屋里藏起來,這麼烈的陽光,可別把她曬化了。
自從周晚晚上了高中,沈國棟偶爾就會這樣恍惚一下。
別人家的孩子長大了,大人都會覺得放心了,能撒開手了,他們家這個,怎麼越長大他越跟著掛心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