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孩子一條傻狗,把沈爺爺常年寂靜的小樓鬧騰得簡直要炸開來。
干休所的食堂每天定時給他們送飯,自己家做實在是做不動了。
這六個大小伙子太能吃了,小馬阿姨捶著發酸的腰腿和胳膊心滿意足地看著每頓都能吃空的大飯盆,遺憾地跟小張叔叔抱怨,「咱們要是再生倆小子就好了。」
小張叔叔看看被炊事班收拾走的餐具不說話,他最近明顯感覺自己老胳膊老腿跟不上這些淘小子了,再生倆,他可跟他們折騰不起了!
「都是好小子!看見你們爺爺都想再去帶兩年兵!」
沈爺爺可不覺得鬧騰,他在軍大衣外面圍上周晚晚給他織的大紅圍巾,帶著出門就繃著臉威風凜凜地豎起耳朵裝酷的小汪,身後跟著他的六個大兵橫掃整個二龍山,一時意氣風發風頭無兩,著實過足了帶兵的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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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一九七五年二月,農歷乙卯年臘月,已經過了小年,馬上就要迎來今年的除夕了。
周陽幾個回了一趟向陽屯,帶了周晚晚給趙五嬸、趙五叔、趙小四兒和趙五嬸新生的小孫子的新年禮物,帶回來一車家里的山貨、肉蛋和干貨,還帶回來了趙五嬸給周晚晚新作的小棉襖。
「趙五嬸說屋里有暖氣毛衣也沒有棉襖暖和,她特意用新棉花給你做得薄點,讓你在屋里穿。」
趙五嬸一冬天都沒見著周晚晚了,不知道她這個冬天瘦了很多。棉襖做得有點大,套在毛衣外面正好。
周晨看著妹妹穿上毛衣和棉襖愈發顯得單薄的小身板兒,心疼得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小四兒那個淘小子。跟他爹驢起來了,非要跟著來。」墩子不著痕跡地擋住周晨,「那小子長得跟趙小三兒小時候一樣,就是比趙小三兒還淘。」
周晚晚把手伸進棉襖兜,抓出一個被融化了的糖沾得黏糊糊的手絹,親身印證了一把趙小四兒的淘氣。
「準是趙小四兒放的!我說走的時候他鬼鬼祟祟地盯著這個包袱皮干什麼呢!」墩子趕緊擰了濕毛巾給周晚晚擦手,「小二給他的糖。趙二栓逗了他一中午,他一塊都舍不得給,原來是留著給你呀!」
周晚晚哭笑不得。「幸虧他沒像他三哥,留塊紅燒肉或者給我塞個凍梨。」
過年了,年禮當然不能拉下霍老頭和肖老師。
周晚晚按這些年的慣例,偷偷準備出一份給周晨。讓他拿給他們。這兩個人這些年跟周晨在一起。教了他很多東西,亦師亦友,患難與共,周晚晚逢年過節都不會忘了他們。
特別是霍老頭,老家離得遠,又單身這麼多年,孤零零的一心研究他的文物,他自己樂在其中。卻總讓身邊的人忍不住想多關注他一下。
好在,他們還有一年多就要熬出頭了。這場浩劫。總算要了。
周晨從縣城回來,偷偷拉住周晚晚,「你給霍老頭帶的那個豆子,叫蠶豆?放了什麼?怎麼把老頭給吃哭了?」
「五香蠶豆,好像是沈哥哥托人從他們老家那邊帶回來的。」
「還有嗎?老頭兒一邊哭一邊吃,讓我跟你再要點呢。」周晨哭笑不得,這老頭別看年紀不小了,學術以外的事卻非常稚拙,跟周晚晚要吃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有,不少呢,都給他帶去,夠他吃幾個月的了。還有黃酒和腌蹄,也都是他們家那邊的東西,讓他過年多吃幾天。」
「沈爺爺喜歡吃嗎?給他留點兒。」
「沈爺爺愛吃醬牛肉啃雞爪子,嫌南方人的玩意兒沒味兒!」
準備年禮,當然得考慮沈源一家,每年都是小張叔叔和小馬阿姨按沈爺爺的意思斟酌著辦,今年雖然大部分東西都是周晚晚在準備,但到了他們家,她就主動躲開了。
這事兒實在為難,小馬阿姨他們做不了主就去問沈爺爺好了,反正沈國棟是表明了態度不許拿他一分一毫的東西,周晚晚就更不去趟這個渾水了。
這事兒確實為難,幾乎所有過年的東西都是沈國棟折騰回來的,肉蛋山貨這些東西又都是從向陽屯拿的,如果不用這些,就只能給錢了。
沈爺爺倒沒覺得為難,讓小張叔叔給沈源送去了一百塊錢。自己的兒孫,沈爺爺總是舍不得他們受苦的。
小張叔叔又原封不動地把錢拿了回來,沈源說什麼都不肯要。
不要就不要,證明他們日子還過得去。真過不去了,肯定不會跟他這個當爹的客氣。沈爺爺笑笑就放下了。
所有過年的事都準備好了,周晚晚又收到了一個來自西藏的包裹,響鈴姐給她寄了一套漂亮的藏袍,七彩的布料,長長的裙子和袖子,非常漂亮。
信里還夾了一張響鈴姐的近照,笑容明朗,神色干練,這些年的歷練,已經讓她成為一名優秀的援藏干部了。
沈國棟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放在包里挺長時間的一個木偶小人給了周晚晚。齊劉海大眼楮梳著兩條小辮子的木女圭女圭,刻得非常細膩,裙子的上的蝴蝶結都仔細刻上花紋。
「這好像是我小時候,十一歲還是十二歲,那時候有一條這樣的裙子。」周晚晚動動木女圭女圭,竟然所有的關節都是活的。
「拿著玩兒吧。」沈國棟輕描淡寫地把這個女圭女圭的事揭,什麼都沒對周晚晚說。
周晚晚仔細地研究這個女圭女圭,打開她合上的手心,在一個手心里了一個小小的字,加起來是「晚晚」。
緊緊地攥在女圭女圭的手心,好像是在攥著一個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周晚晚合上女圭女圭的手,把她放到了自己的書桌上。
一切過年的事都準備好了,周晚晚開始給大家分她準備好的新年禮物。
幾個哥哥每人一件毛衣一件春天穿的薄呢外套,墩子多了一雙露指手套,仿照二十一世紀最先進的狙擊手套做的,加了特殊材料,輕薄方便,帶上它在再冷的室外待多長時間手指都不會冷。
沈爺爺繼那條大紅圍脖以後又收到了一件大紅毛衣,正紅色的毛衣配上他完全銀白的頭發,顯得精神極了。
小張叔叔和小馬阿姨每人一套護膝和護腰,張明和張亮也有禮物,是沈國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回來的瑞士軍刀,雖然不如周陽幾個小時候就帶在身邊的精致好用,也足夠他們高興的了。
「傻孩子,這幾個月又要考試又生病,哪有功夫準備這老些東西!」小馬阿姨又高興又心疼,「以後可別這麼累著自己了。」
周陽幾個也送給了周晚晚一個驚喜,大年夜,她被包成一個棉花球帶出去,十幾個雪人和造型各異的冰燈擺滿了沈爺爺小樓門前的甬道。
沈國棟一拉電閘,整個地方被一圈彩燈照亮,晶瑩的冰雪在燈光下反射著夢境一樣的柔光,看得周晚晚幾乎忘了說話。
「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周晚晚拉著周晨,「二哥,你打墩子哥哥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墩子被氣笑了,「為什麼要打我?不是應該掐你一下嗎?」。
「我怕周小二舍不得掐我嘛!」
「那他就舍得打……」墩子忽然頓住,拎著周晚晚的後脖領子把她提起來嚇唬她,「周囡囡,離你長大一歲好有好幾個小時呢,你怎麼就先學壞了?!我是不是該收拾收拾你?」
「周老大!你弟弟欺負你妹妹了!你快管管吶!」周晚晚在墩子手里撲騰。
周陽微笑著看弟弟妹妹打打鬧鬧,抬起手來看表,「周囡囡,你還有十分鐘就得給我進屋里去了,再使壞就沒時間玩兒了。」
「墩子哥哥!以後周小二欺負你我肯定幫著你!你快放我下來!我還沒看那個小汪的雪雕呢!最胖的雪人兒肚子是不是空的?我前天都听見周小二跟你商量了,里面是不是有禮物?!」
「周囡囡你完了!墩子,拎著她,別讓她下來!」周晨抱著手看妹妹,「你跟誰學的這麼欠收拾?是不是沈國棟?!」
沈國棟在旁邊無辜受累,踢一腳旁邊的大雪球,「操!你們就欺負老子不姓周!你們是一家的,名字寫一個戶口本上,就老子是外人!」
小汪躲在一個大雪人後面伸出頭來看他,跟他顯擺,我也姓周!
沈國棟拿起一個雪球丟它,丟完轉念一想又笑了,「操!等小丫頭長大的!老子不姓周,照樣跟你們一個戶口本!」
小汪歪著頭看沈國棟,你這是要入贅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