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中來,農業上,實行農業生產責任制,調動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關心農民的物質利益,保證濃密的民主權益……」
沈國棟坐在書房的窗戶旁,一心二用地給唐靜筠講政策國情。語調平板,用詞公式化,如果只听他的聲音,誰都不會懷疑他是在照著文件讀稿子。
可是他面前確實是沒有任何文稿,術業有專攻,沈國棟對待工作向來態度極為不端正,卻能走到現在的位置,除了沈爺爺的助力,最大的原因還是他本人的能力。
否則,那麼重要的位置,誰也不敢給一個平庸之輩,畢竟他搞砸了還是要啟用他的人負責的。
沈國棟在學生時代就不是一個成績好的孩子,後來周晚晚想盡辦法激發他的學習積極性,也只能保證他及格不留級而已。
可是對于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他卻能表現出驚人的記憶力和理解力。
看他少年時代讀陶朱公的書就知道了,課本上的古文他是讀不明白的,卻能把陶朱公語錄活學活用,甚至能小試身手用那些知識來賺錢。
現在在這個位置上接觸的東西,他能敏銳地看到很多機遇和挑戰,這正是這些年來他隱隱渴望的東西。
像一個天才運動家,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來到賽場,他能比任何人都迅速地適應周圍的一切。
所以這些看似枯燥乏味的政府文件,對他來說就是戰場上的號角。他的耳朵和心對這些東西比任何人都敏銳。即使是心不在焉,也一樣能說得條理分明。
唐靜筠筆下飛快地記錄,又要整理思路隨時發問。雖然忙碌,卻有條不紊。
沈國棟跟沈爺爺給她信息的方式完全不同,沒有談笑風生,比喻打趣,也許別人會覺得枯燥難懂,卻非常受唐靜筠的歡迎。
她從小學習的是書面中文,對沈爺爺那些話听都得反應一下。再去處理一些她根本不熟悉的典故、俚語和其中夾雜的復雜知識,真得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
「這是一個認真嚴謹的男人。」作為一個內心非常地道的英國人,「認真」和「嚴謹」可以說是唐靜筠對一個男人非常高的評價了。
沈國棟大半注意力卻一直在院子里的周晚晚和小汪身上。
小汪剛從廚房叼出一個大肉包子。放到周晚晚手上,又屁顛兒屁顛兒地去跟小馬阿姨和做飯的廚師撒嬌,很順利地又要來一個,跑到周晚晚身邊坐下。興奮地看著她。意思很明顯,是在邀請她「我們一起吃包子吧」。
周晚晚側身去揉揉它的頭,跟它並排坐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麼,小汪的大尾巴歡快地搖了起來,周晚晚又模模它的頭。
沈國棟的角度有點看不清楚周晚晚的臉,他把椅子挪了一下,現在好了。可以看到她輕松又調皮地對小汪笑,把肉包子一塊一塊地掰下來送到它的嘴里。
九月下旬的天氣。陽光燦爛,氣溫適宜,石榴樹上掛著火紅的大石榴,銀杏的葉子已經金燦燦地往下飄落,楓樹還沒紅透,剛搭好的菊花山開得正盛,真是看著就讓人心滿意足的季節。
當然,讓沈國棟心滿意足的只是那里的一個人而已。
小汪很快吃完了兩個大包子,圍著周晚晚蹦了兩圈,就把大腦袋搭在她的腿上,眼巴巴地看著她剝瓜子瓤。
周晚晚饞夠它了,才捏著一個瓜子瓤逗它。
作為一個資深吃貨,小汪毫不考慮自己的大嘴巴跟那個小小瓜子瓤之間的巨大差距,用牙齒一點一點地從周晚晚手里往出拽,一個瓜子拽半天才能吃到嘴,還是樂此不疲。
性格決定命運,小汪今天能在這里,也是跟吃有關。
墩子出差路過綏林,回程去向陽屯看周陽他們,正趕上小汪和周十一小朋友鬧別扭。
原因很讓人啼笑皆非,兩歲的周十一剛發現世界上最好玩兒的玩具是家里那把鐵錘子,看見什麼砸什麼。出于對他的好伙伴小汪的愛護,他決定把小汪的骨頭都砸碎了再給它吃。
「我怕它吃了咯牙。」這是周十一小朋友的解釋。
可是小汪不听,砸碎了的骨頭它就是不肯吃,周十一的倔脾氣上來,覺得他有義務教小汪認識好東西,改變不好的生活習慣,每天看著它,非讓它吃不可。
兩人在家里斗智斗勇,鬧得不可開交,周陽和石雲正焦頭爛額,墩子回去了。
正好墩子知道了周晚晚當老師的事,就跟周陽提議,讓他帶小汪過來住一段時間,等過十天左右放國慶假他們再一起把它送回去。
周晚晚現在時間多,可以帶著小汪玩兒,也讓周十一反省一下,為了別人好也不能隨便干涉人家的生活習慣。
你讓一條狗不啃骨頭,那是你看著它就能做到的嗎?
對于周十一的教育,周家所有人都秉承著凡事都跟他講道理的原則。有了把周晚晚養大的經歷,周陽幾個對小孩子的理解能力非常有信心。
小汪今天下午跟墩子一起來的,墩子把它放下就走了,它跟家里的人撒了一圈兒嬌,要來一堆好吃的,都叼著給周晚晚送去了。
誰是它的主人,它分得清楚著呢。
周晚晚手心里放了一顆瓜子瓤,給小汪看,它剛要去吃,周晚晚手一翻,瓜子瓤沒了。
小汪歪著頭看了半天,疑惑地去聞她的手背,周晚晚翻過來給它看,還是沒有,翻過來翻過去好幾次,小汪凌亂了,索性撲到周晚晚身邊的長凳上,抱著她的手不讓她動了。
沈國棟看得嘴角控制不住地翹了起來,給唐靜筠列了一串需要查的資料和書目還有報道過重大事件的報紙,就準備去找他們倆玩兒去。
他實在是抑制不住要去接近他們的渴望,而且,只是玩兒一會兒,應該沒什麼事的吧?
可是沈國棟的願望還是沒實現,剛要走沈爺爺和唐老將軍就從外面回來了。
「我跟省委宣傳部和外事辦的人打過招呼了,靜筠作為特邀記者在我們省工作幾個月,她主要寫的是財經方面的報道,以後你就多帶帶她。」
沈國棟控制著沒在唐老將軍面前皺眉頭,一轉身就跟沈爺爺發脾氣,「我哪有時間管她?您別又跟我說什麼善意、外交那一套,這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管這個的。趕緊讓宣傳部的人把她領走!您沒看見囡囡讓她煩得午覺都睡不好?」
沈爺爺指指窗外逗小汪的唐靜筠,「我能不知道實力才是硬道理?可我們現在沒那麼強的絕對實力,就必須多管齊下,給自己爭取更多更大的機會!你小子牛氣什麼?等你真能稱王稱霸的時候再跟我叫板吧!」
沈爺爺看著跟周晚晚有說有笑的唐靜筠,再看看自己這個笨孫子,一語定乾坤,「她又不是女乃女圭女圭,讓你照顧什麼?就是一起工作而已,你有個主人的樣子就行了!」
「我明天就帶囡囡回去!」沈國棟對他爺爺莫名其妙的堅持非常不滿意。
「把小汪給我留下。」沈爺爺還不信就治不了這個混小子了,「你們誰那有我這地方大?關到樓里它不得憋屈死!」
沈國棟覺得他爺爺真是越來越煩人了,小汪留下周晚晚怎麼可能走?他還不是得跟著留下應付那個唐靜筠?
沈國棟野獸般的直覺讓他感覺出了他爺爺今天非常不對勁兒,「爺爺,您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可跟您說明白了,您要是敢打囡囡的主意,我肯定會拆您的台,到時候您再氣出個好歹來!」
「我不打囡囡的主意,你就給我消停地接待客人得了!你要是接待不好,那就只能讓囡囡來了,你自己選吧!你倆誰來?」
沈爺爺笑得慈愛極了,對給他這個笨孫子挖坑這件事,他做得還是很得心應手的。關鍵是他手里有萬能武器,只要往出一亮,這混小子就得乖乖听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