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棟接觸西方文化多年,卻從未真正對它有什麼深刻感情,更談不上推崇。
他為人一向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對西方文化中很多形式上的東西並不認同。可是當他懷著虔誠而忐忑的心情請求周晚晚嫁給他時,第一次覺得沒有任何一種姿勢比跪在她面前更有誠意,更能表達出他內心洶涌澎湃的愛和渴望。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在用一個中國男人的思想去理解這一跪。
如同他手里的戒指,即使在準備求婚的時候他仔細查閱了婚戒的來歷和傳說,甚至還去請教了一位寧大的老教授,卻對希臘神話和古羅馬、古埃及的一系列故事沒有任何感覺。
可他還是把那枚精心準備了很久的戒指送到周晚晚面前。他看重的只是這枚戒指代表的形式。
如果周晚晚戴上它就代表她肯接受他的愛,肯跟他走進婚姻,肯給予他一輩子的陪伴,那這枚信物在他眼里就貴重無比,必須珍而重之地去對待。
沈國棟被自己內心強烈的感情激蕩著,拉著周晚晚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舉著戒指的手緊張得出了一掌心的汗,看著周晚晚的目光炙熱得幾乎能融化偶爾飄過來的幾片晶瑩的雪花。
夜空中的煙花漸次綻放開來,越來越璀璨奪目,天幕上一片燦爛絢麗,砰砰砰一枚枚煙花好像爆炸在沈國棟的心頭,讓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囡囡,求你嫁給我。」沈國棟鄭重地說完這句話。忽然忘了精心準備很久的求婚詞,在絢爛無比的煙花中沉默下來,只是虔誠而堅定地跪在地上。如一尊無言千年卻矢志不渝的石像。
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的周陽幾個人也被他忽然的沉默弄得愣了一下,跟著著起急來。沈國棟為今天的求婚準備了那麼久,並沒有瞞著他們,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墩子拉了周晨一下,示意他趕緊想想辦法,沈國棟這家伙關鍵時刻掉鏈子,肯定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周晨卻不許周陽和墩子去幫他。什麼樣的沈國棟最能打動妹妹,他最了解。沈國棟突然緊張得忘詞,對他來說絕不是壞事。
沈國棟凝視著周晚晚在漫天煙花的映襯下璀璨明亮的眼楮。忽然慚愧地笑了,「囡囡,我不會唱外國歌,也不覺得任何一首歌能表達出我對你的感情。我更不覺得承諾以後一定要對你怎麼好才能打動你答應嫁給我。甚至還忘了背好的詞。」
沈國棟的目光愈加深邃,明明說著沒什麼底氣的話,卻讓周晚晚覺得自己被他如海般的溫柔深情包圍,內心一片溫暖安全。
「囡囡,你知道的,你愛不愛我,答不答應嫁給我,我都會對你好。我這輩子只能對你一個人好了,什麼東西都不能改變。我自己也知道我真的沒什麼能拿出來承諾或者打動你的。我今天只能兩手空空地求你,求你嫁給我,求你留在我身邊讓我愛你,求你給我一個家。」
「認真來說,我這輩子是從見到你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開始。小時候因為你,我才真正能體會家的意義,是你給了我親情和人生的目標,從那時候我就知道,必須把你放在心里,我才能踏實幸福。
長大以後,是你讓我明白愛情的美好,讓我努力把自己變得好一點,更好一點,才能配站在你身邊,才配對你說出我的感情。
囡囡,我知道我對你做了很多錯事,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我還是得求你嫁給我。因為只有你能給我一個家,給我幸福,給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動力。
囡囡,求你,嫁給我吧,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說到最後,沈國棟把額頭貼在周晚晚的手上,已經哽咽難言。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情深處。
漫天煙花綻放得如火如荼,巨大天幕上一片耀眼璀璨,卻沒有人去注意,一切都成了這份感情的背景,一切都沒有這份深情如海讓人動容。
周晚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巨大的感情沖擊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眼淚毫無保留地泛濫。
沈國棟很快發現了周晚晚的淚水,顧不得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她去給她擦眼淚,慌得語無倫次,「囡囡,別哭,你別哭,沒事的,不嫁就不嫁,我們慢慢來,我們不著急,沈哥哥一直陪著你,你什麼時候想嫁了咱們就結婚,就是一輩子不想嫁沈哥哥也會一直等你,別哭,乖,都是沈哥哥不好……」
越哄周晚晚的淚水越多,更是說不出話來。沈國棟急得一把抱起她,六神無主地去向周陽求救,「大哥……」
周陽哭笑不得,只要涉及到妹妹,沈國棟這小子就永遠都機靈不起來。關心則亂,無論多麼強勢的人,在傾心相愛的人面前,都是帶著忐忑和卑微的。沈國棟的笨,不是他真的不自信,而是太過在乎。
周陽明白他的心意,卻不能在這時候去說什麼。這份感情他們兩個人都不容易,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彌足珍貴。今天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他們兩個人一輩子的寶貴回憶,只能讓他們自己去創造。
「先進屋去吧!」周陽能說的也只有這個了。
沈國棟抱著周晚晚就往院子里跑,心里悔得想抽自己幾巴掌。選什麼時候不行,干嘛要在大冬天呢!又哭又凍的,把小丫頭折騰出事兒來可怎麼好!
周陽急忙跟過去給他開門,周晨又氣又笑地搖頭,也準備跟進去,墩子看了看漫天璀璨的煙花拉住了他,「別跟進去看沈國棟犯蠢了。咱倆在這待會兒,準備了那麼多沒人看,多浪費。」
他一說周晨才想起來。趕緊往後面的空地跑,「周十一還跟著小三兒他們在後面放煙花呢!沒人抓他他肯定不會回家,得趕緊讓他進屋去,別大過年的再凍著了!」
周晨拎著周十一的後脖領子把他抓進屋的時候,周晚晚已經用熱毛巾擦過了臉,情緒也穩定多了,正在沈國棟的手里喝熱巧克力。
周十一一被放開就沖過來往她身上撲。「姑姑!我放煙花了!你看見了嗎?國棟叔叔說是放給你看的,你什麼時候還想看,我再給你放!」
周陽一把拎起這個瓦數十足的小電燈泡。又給周晨和他身後的趙小三兒和趙小四兒使眼色,「好了,該包餃子了!今天誰表現好就多給一個壓歲紅包!」
幾個人迅速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沈國棟和周晚晚。
沈國棟看周晚晚的臉終于有了點血色。長出了一口氣把她抱在懷里。心疼地模模她還是有點紅腫的眼楮,「小笨蛋,下次不許這麼哭了,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你還小呢,不想結婚我們就不結,等你再大一點我們再商量這件事。」
不是不失望的,可是經歷了那麼多事,只要還能把小丫頭抱在懷里。他的耐心就比什麼都要足。
周晚晚剛才哭得太痛快,現在還有點收不住。听他這麼一說,眼圈又紅了。
沈國棟急得沒辦法,下意識地開始用小時候哄她的辦法,拍著她的背輕晃,嘴里開始胡亂許諾,「好了好了,我們不提結婚了,囡囡不喜歡我們就不結婚,永遠都不結婚了。」只要她不哭,真是讓他怎麼樣都行的。
周晚晚卻不領情,伸手就打了他一下,淚意盈盈的大眼楮帶著不滿瞪他,「你剛才都求婚了!」什麼叫永遠都不結婚了!?
沈國棟被那雙帶著水意的眼楮晃得心髒一陣猛跳,趕緊認錯,「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惹囡囡不高興了!」
周晚晚咬了咬嘴唇,對這個笨蛋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自己凶巴巴地問他,「戒指呢?你求完婚還要把戒指收回去嗎?」。
沈國棟一愣,終于反應過來,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把周晚晚舉得高高的,臉上一片狂喜,「囡囡!你你你……」
周晚晚被他的情緒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我我我!我訂婚了還沒有戴上戒指呢!你這是想反悔嗎?」。
沈國棟趕緊放下她,在自己身上胡亂翻找,剛在被小丫頭的眼淚嚇得六神無主,哪還記得把戒指放到哪去了!
身上沒有,大衣兜里也沒有,沈國棟轉身就往外跑,跑了幾步又回來,把周晚晚小心翼翼地抱到椅子上去坐著,認真叮囑她,「你別動啊!在這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千萬別動!」真是患得患失得手足無措。
周晚晚听著沈國棟匆忙撞門跑出去的聲音,忽然笑了出來。
沈國棟跑出大門,才看到靠在大門上抽煙的墩子。
墩子沖他攤開手,被他情急之下順手扔了的戒指就躺在墩子的手心。
沈國棟傻笑著一把拿了過來,轉身就往屋里跑,跑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拍了拍墩子的肩膀,想說什麼沒說出來,最後還是興奮地跟他分享喜悅,「囡囡答應我了!」
墩子夾著煙的手沖他不耐煩地揮了揮,無星無月的漆黑夜晚,只有遠遠的房檐下幾盞大紅燈籠照過來一點微弱的光,沒有了那漫天煙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趕緊滾吧你!就你一個傻帽兒不知道囡囡早就答應你了!」
沈國棟不以為意地傻笑,走了幾步又回頭叫他,「進屋包餃子呀!那幾個除了搗亂哪幫得上忙,你不去就小二一個人包了。」
墩子扔了手里的煙幾步趕上來,風吹起幾片晶瑩的雪花,打在房檐下的大紅燈籠和喜慶的窗花上,溫暖的燈光一照,讓人的心里也跟著溫暖喜悅起來。
沈國棟再次單膝跪在周晚晚的面前,把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中指上,然後虔誠地低頭去親吻她戴著戒指的手指,像在靠近自己的幸福。
「囡囡,謝謝你……」他想感謝她的東西太多太多,只能將滿心的狂喜都化為傻笑,「囡囡,我們五月結婚吧!」不再是忐忑的請求,又恢復了他一貫的霸道強勢。
周晚晚點頭,對著沈國棟滿眼的歡喜和幸福點頭再點頭。
「沈哥哥,我們五月結婚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