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覺與涵棘的戰爭打了快半個月了。
我每天都會向葉非詢問前方的情況,葉非也總是盡他所知的稟報給我。如葉非所料,戰事進行得很順利,以現在的形勢,再過不了一個月,龍亦軒就能敗退涵棘。我一邊听葉非分析稟報,一邊掰手指估算著日子,突然莫名的開始了解,古代那些盼望愛人從戰場歸來的們的心情。感覺很久沒有見到龍亦軒了,想念一直都很安靜,祈盼亦很安靜。有好幾次想讓葉非帶我去軍營,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我不想他分心。
「太子妃?太子妃?」葉非的聲音很輕,弱弱的喚我。
「啊?」我茫然回過神,「說完了?」葉非正看著我。
「已經稟報完了,」葉非有些不明所以,「太子妃哪里不舒服嗎?」。很輕很淡的關心。
我對葉非笑笑︰「——沒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自從那日深談過後,我就很少再在葉非面前提起龍亦軒,也總是避及個問題。
「那請太子妃喝藥吧,晚上的藥還沒喝。」對于我每天的三餐三藥,葉非總是記得很仔細,也很準時。
我點頭默許,葉非才退出去為我端藥。
看著葉非的背影,我的心里著實過意不去,一個大男人,一個辦國家大事的大男人,卻象是成了我的專屬保姆,照顧我的衣食住行,而且每天都會親自把藥端到我手里,看著我喝完,然後又把藥碗拿走。我實在是覺得對不住葉非,所以總是竭盡全力的配合他的安排,不給他增添麻煩。
而葉非也確實很照顧我,什麼事都想得面面俱到,無可挑剔。他做的太完美,有時候我都感覺他已經逾越了他的職責,他在我身邊不象是照顧,倒象是守護。我時常有一種錯覺,他對我這般,不是因為龍亦軒的指令,而是因為死去的司蒙。
很快,葉非就端上藥,我接過,幾口喝完,干淨利落,將碗遞回給葉非。起先葉非對我這樣的喝藥方式很驚訝,雖然他沒有言語,但是從他的表情我看得出來他非常訝異。然,過了這麼久,他也習慣了,依舊不言語,表情回歸平靜。
一手拿巾帕,一手拿糖果,葉非這樣的形象很好笑,但我始終沒有笑過一次,一開始覺得不熟識,不太好意思笑,現今看慣了,也笑不出來了。
用巾帕擦了嘴,然後將糖果吃掉,象一個懂事听話的乖孩子,坐在床上,嚼糖看葉非。葉非低頭並不看我,「太子妃的傷口已經痊愈,不用再包扎,再吃三副藥,應該就無礙了,只是還得多加調息。」葉非語氣平平,說得不急不慢。半個月了他還是對我恭敬的疏遠,象是刻意之作。
「好,勞葉大人費心了。」我每天除了配合他給我的安排,也同樣在配合他的恭敬,配合他的疏遠,我清楚他心里的矛盾,我甚至覺得在他心里深處其實是非常恨我的。
「天色不早了,太子妃早些休息吧,葉非告退。」葉非很禮貌的朝我拱手拜叩。
「葉大人也早些休息。」我也回敬以禮。
葉非端著碗,拿著巾帕,轉身離去,帶上了房門。
屋子里變得安靜了,安靜得有些空曠。我從枕頭下慢慢模出那屢發束,握在手中,又細細的看,又細細的感受著南宮寞逝去的愛情。所謂得不到的,才最讓人珍惜,最讓人感動,悲劇的愛情才最讓人記懷。我一直都把發束放在枕下,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絲絲泛黃的頭發講述的愛情,看那用紅絲線一針一針繡出的‘司’字刻下的永遠。內心有什麼東西想要踫觸,又不敢去踫觸,心情就起起伏伏,很是壓抑。
這些日子,我就在這樣的情緒中,點點滴滴的度過,以前從不曾自己有這麼的多愁善感。輕嘆一口氣,死者已矣,死者已矣,但願他們來世能在一起,多福多壽。
我起身從木櫃里取出包袱。最終還是決定把發束放進包袱里,不再拿出來影響自己的情緒,等回了宮找時間去趟都城外郊,把發束埋在那里,也算真正的完成司蒙的遺願,順便拜祭他。
回到床邊打開包袱,出宮之前打包好的包袱,兩個月了,這還我是第一次打開。手微頓,視線一下落在了金色的小匕首上。誘人的純金,完美的雕刻,盈動的水玉,呈現出很奇異的感覺。
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這是師傅的匕首,在送行宴上師傅把它送給我,記得當時師傅還說,要我隨身攜帶,不能弄丟了,如果遇到刺客,就用這把匕首防身。沒想一直放在包袱里,竟然忘記了。我將匕首拿在手中輕輕摩挲,想不通,這麼小的匕首,能防什麼身,還做得這麼精致貴重,讓人怎麼舍得用,如果說收藏,倒還挺合適。
慢慢的,腦海里呈現出師傅的臉,清新絕塵,再配上那身素雅的白衣,如仙子,不可褻瀆。指間撥弄的琴音,更不是凡間所有。師傅你現在過得可好?是否還是那麼孤寂,還是那麼落寞,還是讓人心疼。
不知不覺走到窗前,思念的情愫飄飄蕩蕩。永樂,長興,秦玉,你們每天都過得開心嗎?有會想念我嗎?傅玲瓏,現在在宮中干些什麼呢?龍亦軒不在,我也不在,她會不會很無聊。忽然自己真的過得太閑,太寂寞,連傅玲瓏我都會掛念了。
驀然失笑,可能是這個屋子太大了,會讓人感到孤獨。但轉念一想,以前住的東宮不是比這個大更多嗎?愕然中,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雖然說只有半個月沒有見到他,但是卻覺得好久好久了。我走到門前,打開房門,決定出去走走,再呆在屋子里,我怕自己會陰郁死掉。
我熟悉的地方不多,彎彎轉轉,認識的路也就那麼幾條,雖然這里比不得東宮,但是也算是一個很大很奢侈的府邸,不是我幾天就能模得熟的。索性就在屋子後面的小花園坐坐,賞賞月色,沐浴一下從大海吹來的風,感受一下沿海城市夏天的夜晚,清爽,安詳。
一桌,四凳,石頭砌成,坐在這里正好可以看見我住的屋子的窗戶,里面一片燈火通明。我轉頭望四周,繁花盛景在月光籠罩中,變得寂靜,純美,只透著單一的月白色。我俯身趴在石桌上,卻手中還握著師傅的匕首,攤開手掌,金色的匕首也染上了月白的光暈,腦中突然劃過師傅在雨中的背影,雨滴打在身上濺起點點水珠,最終也朦朧成這般的白色光暈,師傅的背影很寂落。心中默然一疼,手上一緊握起匕首,緩緩的閉上眼楮.
在這里生活,已經大半年了,似乎從我醒開始,我身邊就不停的出現狀況,而我就在這些狀況中不停的茫然,徘徊,糾結。我就象一顆棋子被人支配著走,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我不想過皇宮的生活,但皇宮的生活卻拖著我腳不停歇。我累了,感覺到一種身心的疲倦。
一陣風起,拂面而過,困意襲來,不想再睜開眼楮,那就這樣這樣睡吧,享受這片刻的隨心所欲。
好象有做一個夢,常常做的夢,媽媽和藹的笑容和家里那只懶懶的狗
背痛,腰酸,腳麻,一覺醒來,自己竟是如此的狼狽,動也不敢大動一下。我撇撇嘴,這就是隨心所欲的下場,要是當時睡床,該多好,悶悶的搔搔後腦勺。
看看天色,應該很晚了,這個時代又沒有鐘,反正憑感覺就是很晚了。撐著腰站起來,將匕首插在腰間,寬大的腰帶正好將匕首隱沒,再加上外紗遮掩,就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安全又方便,我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撐著腰,回屋睡覺。
門外的守衛好象有什麼不對勁,然我也沒想太多,推門就進。關好房門,側頭瞥見龍亦軒睡的床,木吶的立了半天,定定看著。
黑色的綢帳,很深,就象他的感覺。床的布置很是簡單,但卻舒適。我嘴一彎,心血來潮,今天晚上就睡這張床。
無視了先前的腰酸背痛,一蹦一跳的跑向龍亦軒睡的床。鞋子一拖,折騰著就上了床。平平的躺著,擺成‘大’字型,我滿足的笑,不軟不硬,睡著果然舒服。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就象以前睡的都是草垛,完全已經忘記了自己睡的床其實比這張床要好很多。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象是能嗅到龍亦軒身上的味道。
我笑得越加的夸張,決定立刻去洗澡,然後回來在這張床上好好的睡覺。于是我又折騰著下了床,穿上鞋子,感覺自己現在著實象個小。
剛向門口走了兩步,驀地覺得不對,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氣氛有些僵硬,感覺屋里還有一個人的氣息,是誰?我猛然轉身,時間即刻冰封。
龍亦軒坐在我睡的床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手指上纏著那屢紅綢鍛綁著的發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