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京城下了場雪,鋪上一層銀妝,看似寂靜的大地,實則醞釀著一股驚濤駭浪的風暴。
夜清不負所望,找到了山匪潛藏的地點,花千千帶著這個重大的線索,聯絡上小師妹白雨瀟,加上二師姊宮無歡從江南一路趕來,三人會合密謀。
有了花千千帶來的山匪消息,以及二師姊從江南帶上來的一份名冊,白雨瀟將這兩條線索帶回王府,密呈給陵王。
陵王得了重要的線索,連夜趕赴皇宮,求見父皇,將此事上報,讓皇上大喜。
江南鹽稅積弊已久,朝廷正苦于沒有突破口,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重大的線索,整個冬天,皇上召集重臣密商,暗中派遣威遠將軍率軍圍剿山匪。
眾山匪不料這個冬天會遇到襲擊,被殺個措手不及,兩方激戰,死傷無數,但朝廷得了機先,山匪不敵,成為降俘。
下獄的山匪被嚴刑拷問,果然逼出實情,他們拿了萬兩賞銀,刺殺陵王,再嫁禍給無影門,以混淆朝廷的偵查方向。
春天,朝廷派兵秘密下江南查緝私鹽,私鹽販子成群結黨,勢力龐大,牽連當地士族,朝廷查獲的私鹽多達萬余斤,又陸續逮捕虛報價格的鹽商,查緝勾結的貪官有百余人。
此事還牽涉到當地的土豪,他們勢如強賊,當地官兵勢力不及,朝廷再加派官兵南下,剿滅土豪,拿下歷任鹽運使和一大批官員,換上一個膽氣過人的鹽政官,追查鹽引的去處。
隔月,朝廷查出收受江南官員賄賂的證據,逮捕與山匪勾結的馮總督,一時江南官場震蕩,此事一直延燒至七月。
延宕多年的鹽稅案,讓百位貪官下獄的下獄,斬首的斬首,勢力盤根錯節的士族元氣大傷,朝廷至此大獲全勝,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接下來三個月的江南動蕩不安,需要重新整頓,休養生息。
花千千此刻身處在京城郊外的宅子里,好一陣子沒到這兒來了,戴嬸把這處宅子打理得十分干淨。
她暫時離開了玉桂坊,說要去拜師學藝,加強琴藝,一來是要遠離雷封的監視,二來想遠離是非,好好休息。
這大半年來,朝廷忙于整頓江南鹽稅貪瀆案,加上師妹白雨瀟懷了皇家子嗣,陵王派人看守得緊,不方便出府。
如今已是八月,暑氣漸增,花千千讓戴嬸將冰鎮了一日的寒瓜切了,分給所有僕人,她自己則待在庭院的涼亭里,石桌上擺了切好的寒瓜,她手上拿了一個,開心地吃著。
過了午時,如花千千所料,一道熟悉的聲音大老遠地就傳過來。
「三師姊——三師姊——」
還沒見著人影,聲音卻是跑得比人還快,花千千不禁彎起一抹笑,但她沒起身,繼續大口大口吃著寒瓜,果不其然,那人影出現在月門那兒,一見到石桌上的寒瓜,那奔跑的速度加快了。
「寒瓜!」白雨瀟輕功一點,也不走曲橋,直接越池而過,在荷花葉上點了幾下,人便躍了過來。
一進了涼亭,她不客氣地坐下,連招呼都不打,伸手拿起一片寒瓜就咬。冰鎮過的寒瓜汁多味美,入口即涼,那股消暑勁兒讓白雨瀟滿足地大大嘆了口氣。
「三師姊,那位大爺又把這稀罕的寒瓜送來孝敬你了?這人實在太上道了!澳日你也介紹給師妹認識認識。」
花千千白了她一眼。「你也真有出息,一顆寒瓜就被收買了,你三師姊我是舞魁,那些擺闊送上黃金的男人,都不見得能見我一面。」
「你可以擺架子不見人,是因為你沒嫁人,師妹我卻是想出府還得和王爺斗智,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溜出來。」
「你呀,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不安分。如今身分地位不同了,陵王妃的頭餃可不是兒戲呀,找個時間,我要見見我那兩個可愛的外甥。」師妹生了一對雙生子,剛好一男一女,促成一個「好」字,實在有福氣。
白雨瀟嘟起嘴。「司流靖是故意的,他王爺貴事多,見不得我清閑,將王妃的頭餃壓在我身上,還讓我一次生兩個,存心忙死我,讓我沒時間偷溜出府!」
花千千听了,禁不住失笑。「他倒是寵愛你。」
白雨瀟瞪大眼。「我剛才說了那麼多,有哪一句說他寵愛我了?」
「他如何寵愛你,還需要用說的嗎?都表現在你臉上了。一陣子不見,瞧你顧盼有神,嘴上念著,眼楮卻是笑著,可見在王府的日子可滋潤的呢。」
女子嫁人後,看氣色就知道過得開不開心,師妹全身容光煥發,雖然生了孩子,但美貌卻比以前更盛,如同一朵被精心滋養的花朵,香氣迷人,除了多一分為人母的韻味,不可否認的,她身上屬于女子嬌美的風情也更加動人了。
白雨瀟被三師姊看得不好意思,她只是羞于在師姊面前承認罷了,司流靖對她的好,的確什麼東西都換不來,她埋怨無法自由出府,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被師姊一雙美眸促狹地打量,她極不好意思地回答。「他對我的確好得沒話說,就是霸道了點。實不相瞞,師姊就算不找我,我也要找師姊求救呢。」
「喔?怎麼了?」
「王爺一直逼問我那名冊和山匪消息的來源處,我實是被逼急了,才想找你商量商量,王爺已經懷疑我另有身分。」
話題進入重點,花千千也收起玩笑的心思,遞了擦手的毛巾給她擦拭被寒瓜汁沾到的地方。
「你還沒告訴他咱們是暗捕的事?」
「還猶豫著呢,咱們是暗捕,總要暗中行事,說穿了,就當不成暗捕了。」
花千千微笑,把手覆在師妹手上。「這次找你來,的確也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不,應該說,是找你幫忙。」
「說什麼幫忙的,師姊想要什麼,吩咐一聲便是,你我是自己人,還需客套?」
花千千听了心中一軟,她們四個師姊妹從小被師父收養,感情如同親姊妹,而四人之中,她與雨瀟的感情最好,能聊的話也最多。
她沉吟了會兒,慎重地說︰「咱們是暗捕之事,恐怕瞞不了王爺了,因為我需要借用王爺之力來保護自己。」
白雨瀟听了,發覺事有蹊蹺,也正色問︰「保護自己?怎麼回事?有人要對你不利?」
「到了這節骨眼,我也不瞞你了,有人發了追殺令要殺我。」
白雨瀟听了大驚,神色凝重,回握師姊的手。「誰要殺你?怕是和江南鹽稅有關是吧?知道你在調查,所以想滅口,就像那些襲擊王爺的人一樣。」
「有可能,他們買通殺手,這大半年來,陸續有殺手找上門來,因為陵王忙于江南政務,你又在養胎,所以我才沒告訴你,如今眼看江南之事已大致底定,你也生了,所以我想……」
話說到這里,花千千正打算告訴師妹關于夜清的事,誰知師妹忽然眼神凌厲,抽出腰間軟劍,朝上攻去。
這事情來得突然,花千千阻止不及,卻也不慌,而是懊惱地瞪著那兩個在屋內就打起來的人。雨瀟會出劍行刺,情有可原,但那個夜清沒事干麼湊一腳,又還沒到他出場的時刻。
花千千是舞魁,這出場時機都是很講究的,她氣得插腰瞪向夜清,她知道,除非夜清故意,否則雨瀟是不會察覺到他的存在的。
花千千也拔出了劍,順勢而上,目的是阻止他們繼續對打。
「住手!」她一劍擊出,擋下師妹的招式,立在中間,隔開了兩人。
白雨瀟是捕快,自然有著捕快的敏銳直覺,她在這陌生男子身上嗅到殺手的煞氣,加上剛才師姊才說了暗殺之事,而這人鬼鬼祟祟地隱在梁上,若非自己身手快,恐怕師姊已遭遇不測。
「這人是殺手!」白雨瀟憤恨道。
花千千忙解釋。「他不會殺我。」
「他是什麼來頭?」
「他是無影門的殺手。」
白雨瀟面露震驚。「無影門?你還說他不是來殺你的!」
「他是殺手,但不會殺我。」
白雨瀟狐疑地看了師姊一眼,又瞪向那人。「他手上拿著什麼?」
花千千從夜清手上接過,攤開來給她瞧。「這是我的懸賞畫像。」
「為何在他手上?」
「有人出賞金,叫他來殺我。」
白雨瀟瞪著花千千好一會兒,最後才吶吶地開口。
「師姊,師妹認識你這麼久,還真是第一次听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殺手拿著懸賞畫像藏在梁上,不是來殺人,難不成是來找人吟詩作畫的?
也難怪白雨瀟會誤會,夜清帶著這幅畫,用意是想把這個證物給白雨瀟過目,即便他無害人之意,但他全身上下散發的煞氣,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令人膽寒的殺手。
沒辦法,殺手當久了,這氣勢一時之間改不過來。
花千千忙放下劍,把師妹拉過來,又轉頭指責夜清。
「都說听我吩咐,叫你出來才出來,你干麼嚇我師妹?」她沒好氣地瞪他。
夜清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對花千千說道︰「她功夫不錯,不輸給你。」
切!耙情他是手癢,故意測試師妹身手的?
「我們都是同一個師父教的,功夫自然一樣好!」
夜清點頭,很老實地說︰「不過遇上像我這種級數的殺手,依然討不了好處。」
花千千翻了個大白眼,不理會他,把師妹拉回桌前坐下,當著驚疑不定的師妹面前,為她介紹了夜清,也將自己如何因他之助,逃過其他殺手的殺招之事說了一遍,還說了他潛入山匪窩一事——之所以能查出山匪窩,他功不可沒。
白雨瀟听了驚訝,至此才終于明白,她早就覺得有人在襄助師姊,師姊才能查出襲擊陵王的那群人並非出自無影門,而是山匪嫁禍,卻沒想到相助之人竟然是無影門的殺手。
花千千還說了,希望能將夜清引薦給陵王,夜清是能人,而陵王是懂得納才之人,她認為以夜清的身手,陵王必定欣賞。
白雨瀟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她和師姊一樣,不介意夜清的殺手身分,甚至覺得他能為了師姊不惜豁出性命相救,潛入山匪窩,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心下不禁佩服三師姊,連無影門的冷酷殺手都拜倒在師姊的石榴裙下,乖乖稱臣。
不過她最關心的,還是師姊的安危,只要沒查出幕後主使者之前,師姊都有性命之憂,她想保護師姊,不讓人傷害她。
突然,她靈光一閃,興奮地站起身。「有了!我想到一個萬全的辦法,可以保護師姊,不讓對方有機可乘!」
花千千盯著師妹欣喜的表情,好奇地問︰「什麼辦法?」
「師姊,你先等著,我先回王府一趟,你在這里等我消息!」說完,白雨瀟即刻轉身,也不給花千千詢問的機會,匆匆出了宅子,趕回王府去找她的王爺夫君。
花千千目送師妹離去,失笑搖頭。「真是急性子,都當娘的人了,還像個孩子。」
夜清來到她身邊,與她站在一塊兒,問道︰「她真有辦法?」
「我這師妹呀,妙人一個,腦子里的鬼點子也特多,她若說有辦法,那就是有辦法,咱們就等等吧。」
她轉身牽起夜清的手,將他拉回桌前。「來,吃寒瓜。」
「好。」
「這寒瓜是愛慕我的林員外送的,你可要多吃點。」
「……」夜清不語,望著她嫵媚含笑的容顏,目光落在她送入嘴里的紅肉寒瓜上,不說二話,傾身向前,含住她的唇,搶走她嘴里的寒瓜,品嘗那美味的丁香小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