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可笑耶,看看你這樣子,簡直是咖啡壺里剩余的一團廢渣,真是丟光我們緝毒組的臉。」
「你真的很煩耶……」陶水沁邊揉額角邊呻/吟,睜眼斜睨,覷見任晴泠雙臂環胸靠在床尾,一臉藐視的模樣,她虛軟地回道︰「拜托一下,我應該已經聲明過我是無神論者,你沒事跑來我家傳教干嘛?」
「陶水沁,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瘋賣傻,都出院這麼久了還無故曠職蹺班一個多星期,能掰的借口、理由我都幫你用完了,只差沒說你窩在宿舍替自己辦喪事。」
「任晴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呸呸呸,真不吉利!
「為了一個男人成天藉酒裝瘋扮死逃避問題,你真不配待在緝毒組,普烏狠話已經撂下,明天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要不然干脆上訓練所抱只優秀的緝毒犬取代你的位置……你到底有沒有在听啊?」
「喏,你听過混沌理論嗎?」伏趴在枕上的清麗容顏突兀地問,從另一個謎網鑽入另一個,彷佛永無止盡。
「我只听過餛飩,你問這個干嘛?」任晴泠撇嘴道。
「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理論就是他的詭計,是他從一開始就安排好的,所謂的隨機根本不存在,那全是經過縝密的沙盤推演。」
她糾纏在陸其剛和伊末爾兩者之間,不知道該先厘清何者,徘徊不定,刻意逃避,甚至軟弱得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任晴泠利落地彈指,清脆地啵一聲打斷她的囈語。「陶水沁,你真的無可救藥耶,你說你應該站在陸其剛那邊的青梅竹馬狗屁邏輯,我實在不能苟同。」
陶水沁倏然僵豎背脊,驚悚地瞠瞳。「我、我幾時跟你說過這種鬼話了?!」該不會是這家伙會通靈還是啥讀心術?
任晴泠一眼看穿她荒謬可笑的假想,沒好氣地回道︰「前天傍晚,某個臭女人在廉價的九九快炒店向我痛哭申冤,連續開完五瓶啤酒之後哇啦哇啦說一堆沒頭沒尾兼不合邏輯的愛情心事,還強逼我當場繳交一份心得報告!麻煩你自個兒回想看看,需不需要我拿把照妖鏡讓你端詳一下尊容,濁水溪浮尸一號?」
「閉嘴啦,浮尸二號。」憶起當時的糗態,陶水沁惱得想一槍斃了自己。
「我搞不懂你有什麼好孬的,怕對不起陸其剛還是怕丟了工作?還是覺得喜歡上一個黑金集團的執行長不夠派頭?」
「任晴泠,你干嘛把我的感情說得好像是老梗愛情小說的文宣?你廢話多到很佔篇幅你知不知道!」陶水沁窘惱得快自爆,這女人還硬要高談闊論。
任晴泠咧嘴笑得燦爛,「抱歉,搶你鋒頭浪費版面,填滿空白殺死讀者腦細胞,以上這些原因正是我存在的意義。」
「別把我說得像通俗小說中想愛還故意裝扭捏的三八女主角,伊末爾也不是那種整天只需要裝派頭坐在辦公室擺pose的執行長,你最好搞清楚!」
「咦?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們兩位除了上列形容詞以外,沒什麼好說的耶。」
「任晴泠!」
「好啦、好啦,拿掉三八還有擺pose這兩句。」
「玩夠了沒,你到底想吠什麼?」氣到無力,陶水沁翻白眼,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
任晴泠索性不再羅唆,直言道︰「去把事情弄個清楚,運用你這些年來與那些毒犯纏斗的毅力與聰明,徹底解決這樁歹戲拖棚的愛情劇目,在局里待這麼久,難道你還不清楚一個道理?眼見不一定為憑。」
陶水沁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以為我是白痴嗎?這道理我當然明白。」只是害怕揭開覆蓋在丑陋真相上的那層紗,畏懼看得太清楚,反將她從伊末爾身邊推得更遠。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做?」
「我……我只是不想知道太多伊末爾那家伙的黑暗面,我干嘛犯賤,替他承擔那麼多心理情緒?我好端端的,干嘛要替他感到痛苦?我又不是他的心靈導師,干嘛要……」不打自招。
「不過,這也太沒沒道理了。」任晴泠撐額沉吟。
「什麼事情沒道理?」陶水沁焦躁地問。
「你到底是哪一點讓伊末爾愛成這樣?太沒道理了。」豈止沒道理,根本是沒天理,雖然共事多年的搭檔是挺正的沒錯,但能把伊末爾那種千年難得的珍品迷成這副德行,也太教人匪夷所思。
額角突浮的青筋險些應聲斷裂,陶水沁揪起米奇抱枕,煞有介事的眯眼考慮射程長短,隨時預備發射。
「欸,任晴泠,我可是很嚴肅認真地跟你討論,你給我正經一點。」
「我是很正經啊。」任晴泠聳肩笑了笑。「你呀,該不會是小時候讓他喝了你的符水吧?還是對他下降頭……」
「夠了、夠了,你給我滾回去,不用你銬我,我自己會去找普烏報到。」
任晴泠徑自分析起這宗案中案,「這個伊末爾啊,真不是個簡單人物,從以前就開始埋下伏筆,而你傻呼呼的還不清楚自己早淪陷在每一環節,你的存在就象是每個微乎其微的誤差、每個小小的錯失,無論怎麼躲,怎麼藏,你就是這個混沌理論中最關鍵的一環。」
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陸其剛,可是我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甚至連你是否喜歡我,也不在乎。當年,伊末爾以過人的狂妄自負如是宣告。
現在,陶水沁終于明白為什麼他不在乎。
因為,他設下許許多多陷阱與巧心設計的誤差,引誘她毫不遲疑一腳踩進,他改變了游戲規則,直接省略前面的步驟,直接攻佔她的心──在每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錯誤過程中。
不再理會任晴泠越說越帶勁的辨析,陶水沁撐額看向窗外,渙散的心神始終兜聚不攏,連自己也厭惡自己這種逃避的態度,心口象是破了個大洞,只要稍稍憶起那抹孤寂背影就會浮現撕裂般的痛楚。
為什麼愛情總會讓人變得軟弱沒用?即使是她,也難以逃月兌這樣的過程。
是的,眼見不一定為憑,歷史學家總說所謂的真相根本不存在,因為真相早消失在發生的當下,無跡可循,後人所得的不過是透過虛構拼湊出的一幅圖像。
但,盡避偏離真實軌跡已遠,她已別無選擇,只能敲開冰封在歲月風霜中的秘密看個透徹。
「晴泠。」陶水沁陡然出聲,截斷任晴泠兀自進行的案情分析。
「哇!你那是什麼臉?準備找人干架嗎?」搞得象是要追緝頭號槍擊要犯似的,這麼嚴肅,想嚇唬誰呀?
「陸其剛人在局里還是執勤?」
「他跟你一樣怪!前幾天老不在局里,應該多少知道你在躲他,情緒起伏太大,搞得刑案組的人雞飛狗跳……」喲,臉色有夠臭。「我听他的搭檔說,上級覺得他情緒過于緊繃,要他在家休假。」
原本癱躺著的一團廢渣霍然躍下床鋪,利落地換上一襲褲裝,長腿踢倒短短數日以鋁罐堆棧起的杜拜高塔,神情頑倔慍惱。
任晴泠傻眼,「準備殺敵羅?這麼狠!」
做好一次厘清謎底的心理建設,殺氣騰騰的秀顏斜睞,信誓旦旦的發表開戰宣言,「你等著,我現在就去了解案情,然後破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