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音把龐子清往身邊一扯,柔聲道︰「小心著些。」
龐子清低頭,便看到自己剛剛走過的地方有一處水坑,隨口道一聲多謝,思緒卻又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接著便是一路無言地到了破廟。
廟堂之內生著許多蛛網,佛龕上積滿厚厚灰塵,屋頂幾處破洞,漏得一地雨水波光粼粼。
龐子清皺了皺眉,帶路繞過正殿,所幸在後院了一處還算能呆得住人的禪房。
一群地狼將夜祭放在房內地上,便听從芳音的指示散了去。
芳音收起雨傘,掩了房門,便徑直走到夜祭身邊坐下,用手為他梳理濕亂的毛發。
龐子清透著爛到只剩一半的窗子向外望了望,又看看地狼與芳音,頓時覺得自己在此處甚為礙眼累贅,便到芳音身前施一禮道︰「如今雨勢減弱,芳音若沒有其它吩咐,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芳音抬起頭,「這位真是幫了芳音大忙了,就讓你這樣走了未免太不合道義,不管怎麼說,我也該有所表示才對……」說著站起身子,走到龐子清身邊。
龐子清搖頭笑道︰「芳音客氣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且在下本就痴迷妖獸,此次能略微對夜祭有所幫助,心中也是十分……」開心二字並未說出,龐子清一張臉就燒得似爐中紅炭一般。
芳音的手探入龐子清濕潮的衣襟之中,「外面還下著雨,不如生火將衣服烤干了再走也不遲呀。」
「我……在下……咳咳,趁著此刻雨小,還是不耽擱了吧。」龐子清話音未落,一道電閃並著一聲響雷便不期而至。
芳音眉毛一挑,動作麻利地退了龐子清上衣,懶懶道︰「瞧這天,分明就是不讓你走……子清……」芳音壓低聲音又湊得近了些,「如此便是天意,還是留下等衣服干了再離開吧。」
芳音得意笑著將從龐子清身上月兌下來的外衣拿在手中甩來甩去,「我去看看有什麼可燒的,找些來生火。」說著便開門踱了出去。
輕掩上房門,芳音假意離開,其實是在門外偷偷觀察龐子清的反應。
只見龐子清紅著臉愣了一會兒,接著便搖搖頭嘆了口氣,再接著又錘了一下自己腦袋。
芳音忍著不笑出聲,接下來卻看到龐子清在不大的一間禪房內四處尋覓,最終從一堆積滿灰塵的雜物中翻出幾張不知閑置了多久的床單被褥。
龐子清抖去床單上的灰塵,咳嗽了幾聲,便席地而坐,用那雖然破舊不堪卻也不至于一無是處的床單去擦拭夜祭身體上的雨漬。
芳音看著龐子清,下意識抬起食指放在口中咬著,心中感到鄙夷煩悶的同時,卻也無端生出了一絲絲喜悅。
這個什麼子清,說自己痴迷于妖獸,難道竟不是說謊亦不是客套,是真心的?
只一個身軀龐大的夜祭橫躺在禪房內,就幾乎把地面佔去了大半,本就不大的室內還堆著許多雜物,便更是顯得有些擁擠。芳音此刻在外偷看著,莫名有種將房內所有雜物一把火燒了的沖動,卻克制住了。
待龐子清將夜祭的身子從頭到腳幾乎擦了個遍,芳音才無聲無息回了房間,順手將門關了,又躡手躡腳走到龐子清身後。
龐子清是個凡事不做則已,要做就全力以赴的人。此刻給夜祭擦毛,擦著擦著便有了點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味道,甚至專注到沒自己身後立了一個大活人。
芳音站得腿都酸麻了,龐子清卻仍是毫無知覺。
「子清……」芳音叫起這兩個字來倒是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龐子清沒反應,與其說是擦得過于認真了,倒不如說是手頭上認真著,心思卻又不知飄到哪座山頭煽情去了。
「子清你對夜祭倒真是用心。」芳音說著俯去,環住龐子清。
芳音身上那件朱色長衫仍是濕著,涼涼的貼著龐子清luo著的上身。龐子清正因為突然听到身後傳來冷媚的聲音吃了一驚,現如今背後又是一涼,心跳便幾乎漏了半拍。
芳音龐子清身子僵著,便更覺得有趣,湊在他耳邊道︰「子清對夜祭如此體貼,我倒是有些羨慕它了。」
龐子清咳了兩聲,沒轉過頭去看芳音,只繼續幫夜祭擦拭毛發,低聲道︰「找到生火的東西了麼?」
芳音笑了幾聲,松開龐子清,站起身來,走到牆角的一堆雜物邊上,隨手抄起一把幾乎散架的凳子,「我大概是淋了太多雨,頭暈眼花的糊涂了,這屋里就有現成的木柴可燒,我還偏偏要出去找……呵,外面那些個柴枝木塊的都被雨水泡著,哪里是能點著的?」
龐子清起身,將一塊露著棉絮的被子蓋到夜祭身上,繼而走到芳音邊上,動手從雜物堆中挑出可用的木板木棍,邊忙著生火邊說︰「你身上的衣服還濕著,這樣一直穿著八成是要著涼的,不如先月兌了它吧。我這就把火生上,你稍等一下便可以暖身子了。」
龐子清這邊剛生了火站起身來,回頭就看到了個半luo的人影。芳音雖然是皮膚慘白,身體倒是修長柔韌,隨便站在那里便憑生出幾分嫵媚。
龐子清雖是在心里告訴自己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麼好避諱的,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彎下腰去,撿了一條干淨些的被子先鋪在離火堆不遠的地上,而後又從方才揀出的床單中尋了條最干淨的,拍了又拍,才鋪到了那床被子上。
「你剛剛說頭暈,就別站著了,來這里坐吧,雖然是夏天,剛淋了雨還是要暖暖身子的。」龐子清自顧自說著,見芳音不動,便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拍了拍床單,「這些床褥是髒了些,你要是嫌棄便算了,我去找個能坐的凳子給你。」
龐子清起身,方走出兩步,卻被一片冰涼柔滑抱住。
芳音從背後環住龐子清腰身,伏在他耳邊喃喃道︰「子清……我現在還是覺得好冷呢,那火堆雖然溫暖卻也不能離得太近……倒不如,你就這樣幫我暖暖身子怎麼樣?」
龐子清點頭,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