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梧是跟半夏相處慣了的,並不覺得什麼,顏澤啟卻因為半夏的一笑又呆看了好一會兒功夫。
看著顏澤啟的樣子,右梧不停在心中感慨自己當初不讓半夏在人前露面是極明智的決定。
顏澤啟終于緩過神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就拉過右梧的手,看著半夏抖著聲音道︰「我想起來了,這是那小畜生!這是個妖怪!魔物!長成這樣的肯定錯不了!他是妖怪!」
半夏斂了笑意,立刻把右梧拉到身後,對顏澤啟冷冷道︰「我是說了,對你以往的無禮皆不計較,卻沒說對以後的也不會。」
右梧拉著半夏後退一步,對顏澤啟道︰「你好好養病,我……還是先了。」
「右梧,你不能走,你不能跟他走!他是妖怪!」顏澤啟幾乎是吼的,聲音也有些嘶啞。
不等右梧有時間再說什麼,芷生就急忙推門進來,目光掃過顏澤啟和右梧,便疾步走到顏澤啟邊上,蹲子道︰「這是怎麼了?你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樣才甘心?都病成這樣了還作踐自己。」說著把顏澤啟掀開的被子蓋,又要扶他躺下。
顏澤啟卻看著右梧身邊道︰「妖怪,芷生,那有妖怪!」
芷生順著顏澤啟視的線望,卻只看到右梧拿著水杯站在兩尺開外的地方,其余再無別物。
右梧清清嗓子,走把水杯放到芷生手中,道︰「興許是病糊涂了,還是你來照顧他吧,我得了。」
「右梧!別走,別走!」顏澤啟看著右梧轉身,幾乎從床上跌下來,還好被芷生按住。只不過這幾下一動,傷口就又撕裂開,白紗布上滲出鮮紅的血來。
芷生也轉頭道︰「右梧,能不能等他吃了藥再走?」
右梧撓撓頭,搬了張小凳子在離床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了,「那我就再待一會兒。」
顏澤啟的目光仍是滿屋掃,芷生頗不省力地喂他喝了水。這段時間里,右梧在拉著自己的半夏的手上捏了一記,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他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一句話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沒人回應,右梧正有些不悅,聞到香味的同時卻感覺到唇上一軟並著一涼。接著听到半夏說︰「好,听你的。」
右梧猛提一口氣,瞬時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熱。這話,怎麼听著別扭。
顏澤啟安靜下來,一時間也沒別人說話,屋內就靜了。右梧看著芷生給顏澤啟喂水換藥,無事可做便捏著半夏手指來玩,從食指捏到小指,再從小指捏回食指,膚若凝脂手感極佳,捏了幾十圈也不覺得煩膩。
換好了外傷藥,芷生去查看湯藥的功夫,顏澤啟就又開始「右梧右梧」叫個沒完。
右梧長嘆一聲,走到床邊道︰「又怎麼了?」
顏澤啟又四下看看,道︰「那妖怪走了?」
右梧露出雪白牙齒一笑,「不,一直在。」
顏澤啟瞬時睜大了眼楮,「在哪?」
半夏顯露身形,一手攬在右梧肩上,道︰「既然知道我是妖,就不怕我吃了你?」
顏澤啟聞言臉色一變,右梧在半夏背上拍了一記,沖顏澤啟道︰「你別怕,這家伙不會傷人,不但不會傷人,還救過我幾次,」說到這里彎著眼楮一笑,「這第一回嘛,就是從你手里。」
顏澤啟忙著解釋,「右梧,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我那次是……」
右梧打斷顏澤啟的話,「得了得了,算了,我這麼有肚量的,才不會跟你計較。哎……你最近怎麼變了個人一樣,這麼好態度我還真不習慣。」
顏澤啟看了一眼半夏,視線又轉到右梧臉上,「你跟他……你們……算了我不在乎,不管怎麼樣,我都喜歡你,我會等你明白的。」
半夏伏在右梧耳邊輕聲道︰「我去外面等你。」說完在他臉頰上點了一吻。
顏澤啟臉色綠了,右梧臉上發燙。半夏悠然離去。
右梧搖搖頭,視線從半夏背影回到顏澤啟身上,蹲子道︰「顏澤啟。」
顏澤啟一愣,這樣被右梧直接叫名字,是頭一回。
「你別沒完沒了說些喜歡我什麼的話。這種話,說對了人,一次就夠,說錯了人就多少次都沒用。」
難得右梧好好說一次話,雖然不是想听的內容,顏澤啟還是內心悸動,「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右梧,如果那時我沒把你錯當成小倌兒,對你說那些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討厭我?」
右梧目光落在顏澤啟手臂的紗布上,沒回答問題,卻道︰「你有家,有父母兄長,該好好珍惜才對。為了一點感情的事弄成現在的樣子,還任性不吃藥,實在幼稚得很,難道不知道家人會為你擔心為你傷心麼?」
始料未及的話,听得顏澤啟不明所以,半晌才道︰「你這是關心我?」
「你多想了,我這是同情你家人,顏小少爺你可是城里出了名的不孝子。」
「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切,包括家人。」
右梧勾起手指敲了敲自己額頭,站起身,「你這家伙……哎,我跟你真是雞同鴨講,你有家有父母,你可知道這些我有多羨慕?他們縱使責罰你也都是出于關心,你卻毫不珍惜。知不知道你哪里最讓我生氣?不是你對我做的那些混賬事,而是你擁有我再不可能擁有的卻不知道珍惜。顏澤啟,顏少爺,學著成熟些吧!」
顏澤啟張著嘴呆了片刻,而後低頭不語。
右梧長呼一口氣,「算了算了,這些也不是我該說的,听不听由你。」說完走出兩步,又回頭道︰「還有,你該善待芷生,他的品性,你比我清楚。」
顏澤啟抬起頭,「右梧,我跟芷生沒什麼,我喜歡的是你……」
右梧直搖頭,「一跟你說話我就頭疼得很,就這樣吧,我了,半夏還在等我。」
「那我改,我孝敬父母,你會不會喜歡我?」
右梧听著顏澤啟的話,頭也懶得回,就出了房門,跟芷生又交代幾句便出了小院。
夕陽下清風拂面,吹去了一身的藥味,精神也為之一振。
遠遠看到半夏坐在一棵足能五六人合抱的梧桐樹的樹枝上,風吹著他的衣擺高高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