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相終于回來了,他終是不會拋下自己,又回來了。
右梧心中溢滿了喜悅的情緒,有說不清的話想要對離相說,開口卻總在重復哪一句——你回來了。
是啊,不論想說什麼做什麼,以後要面對什麼,總之他回來了,他在自己身邊,就是春暖花開,萬事安好。
不過,縱使右梧帶著滿月復歡喜,滿臉笑意,迎接他的,卻是離相截然相反的心情和神情。
他身子一動不動,直直立在右梧面前,微微皺著眉頭,表情空洞,眼中幾乎沒有身材,就像是一具缺少靈魂的空殼。
右梧笑得眼楮彎彎地看著離相,過了許久,他才眼前這個人有些不對勁,雖然離相從來就喜歡擺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但不論怎麼樣,他的瞳仁都清澈而神采奕奕,絕不會像此刻這樣,雖然仍通透,卻更像是一潭死水。
右梧抬起手,想去觸踫離相近在咫尺卻總給他遙遠感覺的面龐,「離相?你怎麼傻站著不說話?」
離相此刻正集中全部的精力,勉強對抗著內心深處對服從司嵐律命令的本能,他的身體完全僵硬,是繃著勁不讓自己做出任何動作傷害右梧,但這樣忍著,也幾乎到極限了,他的額上開始滲出汗珠,齒關因為緊咬而開始酸疼。
可就在他幾乎忍耐不住的時候,右梧偏偏做了讓他分心的事,眼看著右梧的手越來越近的時候,離相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手臂一震,讓袖管中藏著的匕首滑落。
他的手緊緊抓在匕首的把手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繃緊發白,手臂上也慢慢隆起青筋,在他玉白的皮膚上,顯得分外猙獰,不過隱藏在袖中的這一切,右梧並不曾看到。
當手指尖端觸上無暇微涼的面頰,右梧感覺到柔軟溫暖觸感的同時,也感覺到一陣微風劃過,緊接著,感覺到自己頸上一涼。
右梧的身體瞬間僵硬,隨即眼神一變,頸上被抵著匕首已經不是第一次,他自然感覺的出危險,而且這一次還跟前幾次不同,勃頸上一點寒涼微痛過後,他感覺到了一股妖氣通過傷口進入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從頸部開始覺得麻痹。
他睜大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離相,從他的眼中,除了看到死寂意外,還看到了漸漸升起的水霧。
隨著那股妖力傳入體內,右梧也在同時感覺到了離相的心情,他的矛盾掙扎,和他的絕望。
締結了靈契的兩個人,距離那麼近,一方又試圖又妖氣控制另一方的行動,自然緊密無比,一時間,右梧感覺到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一些畫面,憑空出現在自己腦中,那畫面像是他曾經見過的,卻又不是。
在空中奔馳著,看著下方景物流轉,山川河流匆匆而過,他覺得自己見過這樣的畫面,在離相背上,但此刻的畫面卻不同,他的視野更加開闊。
而後畫面一轉,他看到了城鎮,密密麻麻分布的房屋和街道,看到了遙遠的宏偉帝宮,緊接著……他看到了一處高聳的巍峨祭壇。
下面聚集了數不清的人,那些人抬頭看著他,沖著他叫嚷,似乎是驚恐懼怕的,右梧還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空中,那些人為什麼會怕他,畫面就被打斷,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震。
青灰突然沖,用力推開右梧,讓他重重摔在了地上,也清醒。
搖了搖頭,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右梧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看到了離相的內心,雖然那些畫面是什麼他並不清楚,卻明確感覺到了離相內心深處無可化解的悲哀。
離相剛剛,是要殺自己麼?
想到這一點,右梧覺得心中一片淒涼,卻絲毫沒有恨意,反而更關心為何離相會突然回來,在浩瀚山的密林中徘徊,又為何會神情怪異,還突然要殺自己。
更重要的一點是,為何他心中會有如此深刻的悲哀,像是夏日里融化的松脂,粘稠地掛在松樹枝干上,透明的蜜色,濃的化不開。
在右梧坐在地上發愣的時候,青灰用一手擋住了離相的攻擊,大叫道︰「主人,你在做什麼!」
離相手中的匕首飛落,掉在地上,他向後一個閃身,隨手一抓,就讓那匕首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他不去理會青灰,而是直直又沖向了右梧。
青灰再次擋在右梧身前,用風的屏障暫時阻擋了離相的腳步,「主人,這是右梧啊!是您千叮萬囑讓我保護的人!您這是怎麼了?快看清楚啊!」
離相听到青灰的話,忽然停了動作,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動,他低下頭又抬起,用冰冷無比的聲音說︰「青灰,閃開,不然我先殺了你。」
此時此刻,青灰和右梧都不知道,離相之所以可以分神說話,正式因為看到了青灰出手阻撓自己,他看到了右梧安全的保障,才稍稍放松了壓抑自己的力度,讓神智清明了些許。
青灰早已經感覺到了離相的不同,他看著離相的眼楮,又看右梧,終于還是後退一步擋在右梧身前,「主人,我答應過您要保護右梧,也同他訂立了契約,我一定會完成你當時的囑咐,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讓您傷害他,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離相嘴角露出幾不可聞的笑,丟掉匕首,拿出長劍,「好,青灰,那就同我較量一番,看看你的妖力,到底長進到何種地步了吧。」
電光石火間,一冰藍一灰白兩柄長劍鏗鏘踫撞在一起,濺出火花的同時,劍鋒也帶出濃濃的妖力四下擴散。
青灰向來只是作為離相的幫手和輔佐,很少用劍,卻不是不會用,他還記得,當年他還很小的時候,離相又一次以芊靈獸的形態出了浩瀚山,吩咐他留下看家,許久之後回來,就帶回來兩柄長劍,十分普通的兩把。
他說,青灰,我了人間的有趣物事,用兵器打起架來雖然沒直接用妖術那麼痛快,卻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