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說︰「這樓里本有位九姑娘,人最漂亮,琴技最好,也最得寵。三年前她偷了媽媽的鑰匙,把那面牆的抽屜打開了七成也沒找到魚符,被媽媽堵了個正著,之後就消失了……」
說到這里,彩兒停下來,凝眉道︰
「那時我還太小,不知詳情。事後所有人都三緘其口,連也不肯說。我只知道當時在場的只有十姑娘,你不是救過她嗎,或許她願意告訴你,那七成的櫃子打開的方向。」
青兒听罷覺得問也沒用,放東西的位置應該早換過了。況且多一個人知道自己不是傻子,憑白多出一分風險,不值得。
到是由此聯想起十姑娘對果媽媽的懼怕,難道說……
二人各懷心事向前走,再沒說話。
回到屋,青兒見里邊的牌九還沒有要散的樣子,索性順手取了件外衫躺在角落睡下。好在已是春天,倒不太冷。
躺下後卻難免輾轉反側,一心想著偷魚符的事,看樣子不太好辦,想著想著不覺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想睡到後半夜竟給凍醒了,初春時節,晝夜溫差過大,睡在地上看來還是不行。
她只覺得左半邊身子又冰又麻,尤其左手指頭幾乎動不了了。嚇得她不管不顧跑回自己的小破屋,捂上大被子又睡了個回籠覺。
還真管用,捂了半宿血脈舒暢多了。
看天色已是辰時,青兒起身去後院干活。
才走到拐角處,就听見有竊竊私語聲,還伴著幾聲抽泣。尋聲望去卻是雲娘和十姑娘二人。
哦,是十娘!經此一夜,應該叫她十娘了。
青兒見她與雲娘抱頭痛哭,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十娘昨晚歡歡喜喜,跳著腳說贏了的樣子還記憶猶新,沒想到只隔了一宿,竟換了個人似的。
青兒怕驚動她二人,悄悄走開繞遠路去花園上工,才到拐彎處,只听有人妖里妖氣地叫道︰
「大腳!」
青兒扭頭一看,原來是三娘帶著彩兒一步三晃地向她走了。
三娘走到眼前站住身,斜眼瞥了青兒兩眼,尖酸刻薄地說道︰
「我就說頭牌果然不一樣,一個彩兒怎麼伺候得?哼,有些人啊,還真拿自己當成大戶人家的小姐了!」
青兒看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懶得理她,就當沒听見一樣徑直向前走。
小紅忙在一旁解釋說大腳已改名為「青兒」有陣子了。
三娘冷哼一聲,拉著小紅並排擋住去路,不咸不淡地說︰「笑死人了!一個傻子還換名,她懂個屁!」
說罷,掏出個繡囊交給青兒,用手向後院指指,又比了個二字,放慢語速說︰「這個,給後院的二嫂,懂了?」
青兒本不想管她的事,又恐她借岔兒找雲娘撒潑,左右不過是跑腿而已,就接了轉身去送東西。
才轉身,就听見背後三娘低聲問︰「我怎麼覺得大腳變聰明了?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青兒听了不由暗笑,果然是小人長戚戚,三娘這路人就是守著金山也活不踏實!
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卻不想此後幾天接二連三「偶遇」三娘,又總派些芝麻綠豆的小差事。
青兒揣測她是嫉妒雲娘有兩個丫環,只是礙著雲娘是頭牌,她本矮著一頭沒理由去爭,只好不斷找茬。
她這樣暗地里給青兒派活兒,一來得佔些便宜,二來怕是想找由頭去鬧雲娘。
青兒想明白關鍵,索性有活就接,偏不讓她得手。
……
這日,青兒給三娘做完事錯過了飯口,剩菜實在不堪,只拿了兩個饅頭,掰開夾了些咸菜,匆匆帶回屋去吃。
沒想到推門卻見小紅坐在椅子上正抹眼淚,彩兒怒氣沖沖,插著腰站在一旁。
青兒一直沒留意過小紅,今天細看才覺得她長得極標致!她雖只十三歲,卻比十娘更加嫵媚。只是平日在三娘跟前總是低頭縮腦的,不大顯眼。
彩兒氣呼呼地看了青兒一眼,也不避諱,催道︰「你倒是快點啊,再耽誤一會兒回來了!」
小紅雙手顫巍巍地端起桌上的一碗藥,猶猶豫豫地舉到嘴邊,還沒張嘴眼淚已撲簌簌的流下兩行,放下碗又默默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倒像是我欺負你似的!天地良心,我又是給你找大夫,又幫你騙,又給你湊錢,還把所有積蓄都掏出來……你倒好,擺出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給哪個看?你要不喝現在就走,這輩子永別見我,錢也不必還了,我就當掉井里了。」
小紅一邊擦眼淚,一邊哭道︰「我沒有……我……我不舍得……」
青兒渾身一震,听這二人的話頭,難道……這是打胎藥?!
她可不想趟這渾水,轉身就要往外走,不防卻被彩兒一把拉了回來。
彩兒瞪了青兒一眼,接過小紅的話頭︰「不舍得?你當那是什麼好東西,那是孽障!你有本事留著它,听听媽媽怎麼說、三娘怎麼說、李大娘怎麼說……」
彩兒說到李大娘,不由渾身打了個冷戰,咬牙切齒地吼了一聲︰「喝!」
小紅嚇得打了個冷戰,怯生生看了彩兒一眼,又揣起藥,頭才湊,五六滴眼淚吧嗒吧嗒掉落在碗中。
幾滴藥液濺到她的臉上,不覺得髒,反襯得她愈發像捧心的西子一般,透出一派淒美之色。
彩兒見狀柳眉倒立,正要說些什麼,卻听吱扭一聲門開了,雲娘臉色刷白地沖進屋,反手把門關上,快步上前奪過藥碗,順勢潑在地上。
事出突然,雲娘的動作又一氣呵成,屋里所有人都嚇傻了眼,等回過神再看,碗已經空了!
雲娘冷冷地掃過眾人,坐在椅子上,聲音顫抖地令彩兒出去把風。
彩兒猶豫一下,什麼也沒說,咬著嘴唇走出去,趁關門時狠狠地瞪了小紅一眼,小紅心虛得垂下頭。
雲娘深吸一口氣,寒著臉問︰「這是怎麼回事?說清楚還則罷了,不然我報媽媽來料理。」
小紅聞言咕咚一聲跪在地上,也顧不得地上的四溢的藥汁,雙手雙腳爬到雲娘跟前,揪著她的衣裳,哭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