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不想她裹入此案,一意要青兒速去中都,青兒哪里肯听!
她心想蔡縣令不就是想要那所大宅嗎?大不了宅子送了他,只把兩條人命討回來總可以吧?再穩妥些,索性把九文的金瓜子也全留給他就是了,人命要緊。
只是她從未和衙門打過交道,看李大娘好像很精于此道,便找她商議。出了牢房,青兒將李大娘拉到一處背靜地方,亮出了金瓜子。
李大娘瞪著眼楮傻看了一會,雙手合什笑道︰「阿彌陀佛,天有眼!這下可好了,命總算保住了。」
待到細問才知道,原來她也從未與官府打過交道,以前幾乎全是劉叔出面,或果媽媽親自打點,她只隱約知道衙里的錢主薄在果果樓入了股,果媽媽有事都是找他平息。
青兒見李大娘的說法和雲娘說的一樣,關鍵人物正是錢主薄!二人議了一下,都覺得事不宜遲,還要速辦。李大娘也是個急脾氣,當下就拉著青兒回縣衙找錢主薄。
二人不明就里,繞著縣衙找了半圈,問了三四個門子才找到主薄衙的門,幾經周折終于見到這位錢主薄。
錢主薄大約五十上下年紀,人長得干巴瘦,留著一撮山羊胡。他眯著一對三角眼打量了幾眼青兒,和氣地問了幾個問題後,笑道︰
「這回的事說來也是你們倒霉,好巧不巧死的偏是位鄉紳。那家人前陣子成天哭天抹淚地來鬧,把我們老爺給煩死了,這好容易才結了案。說來人是死在你們那里,如今又已結了案,果媽媽听說也神智不清。要我說不如省省事,送點好吃的好喝的,全了你們主僕一場的情義也就是了。」
青兒見李大娘怯場,一句話不說,只頻頻點頭,忙接過話︰
「錢主薄,話不是這麼說。人是死在我們那里沒錯,但大夫診斷他是大泄而亡,與我們無干。當日的人證巧兒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沒見過世面,一時昏了頭亂咬,還望錢主薄幫我們指條明路。」
說罷將錢袋放在桌腳,向他笑了笑︰「果媽媽這些年一直受你照應,如今還要再請你多擔待一二。」
錢主薄挑眼皮看了青兒一眼,用手掂了掂才要扔,卻又嗯了一聲,拿撐打開一個小縫兒掃了一眼,臉色雖瞧不出什麼變化,但那雙三角眼卻閃出賊光。
錢主薄嘿嘿一笑︰「以前怎麼沒見你們來過,我和劉叔很熟的,你們那的大事小情都是我照應。呵,按說不必這麼見外。只是這案子早結了,的確很棘手。我少不得還要為了你們求這個,托那個,這都要打點!行了,這事交我,三五天我給你們回信。」
青兒听了大喜,和李大娘千恩萬謝地辭別錢主薄,出了縣衙。
李大娘拍著青兒的肩膀,開心地笑道︰「哎呦,多虧有你!我也算見過世面的,沒想到一見這當官的,他文鄒鄒說那一套,我就一個詞兒都接不上來了,呵呵。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咱踏實等回信。」
青兒沒想到事情辦得如此順利,高高興興辭了李大娘回客棧休息不提。
轉瞬三天已過,錢主薄卻沒有半點動靜,青兒有些沉不住氣,找李大娘商量。李大娘倒很淡定,勸她等兩天再說。
青兒覺得事情不妙,只得硬著頭皮悄悄問了雲娘。
雲娘听罷一驚,抓著青兒的袖子問︰「是李大娘一人去的,還是你也一起去了?」
「我倆去的,我想多個見證,日後那姓錢的也不好賴。」
「送的金瓜子,還是銀票?」
「金瓜子。」
「若是銀票還有票號,銀鋪可以查對。金瓜子怎麼能證明是你的?到時只怕他反口問你是什麼身份,哪里得的金瓜子?唉,這錢只怕是打水漂了!」
「不會吧,你上回不是說他是果媽媽的後台嗎?那麼多金瓜子他不嫌不夠?!」
「唉,只怕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動!他要能管一早就會插手,這麼長時間卻不見他來過,我就知道指不上他了。你第一次來探監時,不是已猜出是蔡借著人命案子討大宅?怎麼還犯傻?事關蔡縣令的內親,這案子是翻不了的。」
青兒咬咬嘴唇,悶聲道︰「我知道他要宅子,給他就是了,拿宅子換命還不行嗎?」。
「那有那麼容易,人死了一了百了,活著卻難免生事非。人家為什麼要饒我們的命,讓自己活得不踏實?青兒,錢被騙了就當學個乖,听我的走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青兒一瞪眼,厲聲道︰「憑什麼?辦不了就別拿我的金瓜子!我要他怎麼吃的,怎麼給我拉出來!」
「你瘋了,人家是官!和官斗,你長了幾個腦袋?」
青兒冷笑一聲︰「官?哼,姓錢的獨吞了我的金瓜子,我要是去擊鼓明冤,縣太爺不得扒了他的官皮,我倒要看他日後還去貪誰的?!」
雲娘死死地抓著青兒的肩膀,來回拼命搖晃著,低聲罵道︰「擊鼓明冤?你有多大的冤情?再說,要先打二十殺威棒,你知道不知道?」
「二十就二十,打不死。哼,拼得一身剮,也要把皇上拉下馬,何況一個小小的主薄!瞎了他的狗眼,騙我的錢就要付出代價!」
雲娘狠狠地一推青兒,跺著腳哭道︰
「你個瘋子,怎麼這麼不听話,我讓你走你偏不听,非要把命丟在這里才消停嗎?你忘了你立過的誓?求你快去中都,把我托你的事辦好,算我求你行不行!」
青兒木著臉吼道︰「放心!答應過的我一定做到,就算我死,也事先托付好!可眼下這口惡氣不出,我就得活活憋死!」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牢房,她一邊恨姓錢的不地道,一邊更恨自己做事孟浪,事情沒搞清楚就把所有的錢都整沒了!
宅子是蔡縣令貪的,錢主薄根本管不動,要翻案恐怕只能去越衙告狀了。
這個姓錢的明知真相,卻昧著良心收錢,少不得要找他把錢要回來,越衙告狀花錢的地方更多!
人冷靜下來,想明白擊鼓明冤不妥,此事只能私了,把金瓜子討回來,去西京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