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腳快放手,好了,放手,乖!」
老婦出面阻住青兒,一邊轉頭說道︰「這是我才找的粗使丫環,有力氣,能干,就是……有點痴傻。」
那捕快聞言恨恨的瞪了青兒一眼,揉著小臂罵罵咧咧進了水房。
水房空空蕩蕩,一覽無余,本沒什麼可查,捕快卻討厭老婦嗦非要找點茬子,揉著小臂的那個溜達到木盆旁,用腳尖磕了磕問︰
「這桶為什麼倒扣著,把他掀起來我們看看!」
老婦笑笑︰「差爺,夏天蚊子多,倒著放免得生蚊子。這屋子攏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你想查哪兒隨意。只是這桶要四個人才搬得動。差爺要查,老身我可沒處給你找人去。」
另一個捕快湊了上來,用手敲了敲桶邊,賴賴地一笑︰「哥哥,這東西倒是真瓷實,似我看還是算了!這大熱的天兒的,哪—無—錯—小說兒有人肯藏在這底下,不得憋死!」
「懶死你!就知道偷奸耍滑,木頭的能有多沉!來,試試,我就不信弄不動!」
另一個撇了下嘴,磨磨蹭蹭地走,二人喊著號子一起抬,大桶卻只晃了兩下。
那捕快指著青兒招招手,讓她一起抬。
青兒在一旁裝傻充愣,叫了幾次根本不動窩兒,那捕快卻兀自不肯放棄,執意要她幫忙,老婦也只得比劃著要她。
三個各站一角,一個捕快喊著號子,叫了一聲「起!」
青兒只是做樣子。卻左手的那名捕快比她用的勁還小,心下暗暗一動。故意加大點力氣搬起一道小縫兒。
木桶年久,外表光滑本沒有下手的地方。有了這道縫剛好可以放手使力,那差人見了忙叫︰
「有戲!大家快把手扣進小縫里,我喊一二三,我們朝北邊使勁兒,把桶掀倒!」
說著帶頭兒把手扣在桶沿,青兒見他兩只手全進去了,不等他喊號子就猛然間松了手。
兩名捕快見事不好,倉促間紛紛抽手,只听一聲哀號。不想那個犯懶的捕快左手被大桶死死的壓在下邊,在一旁怪叫不止。
老婦見狀,裝模作樣地擠,狠狠訓了青兒幾句,又交待青兒幫他們把桶再次掀起來,不許隨便放心。
訓罷站在一旁為大家喊號子,四個人折騰了半天才把左手救出來,卻早已烏紫一片。
老婦殷勤地跑去前院取來金創藥,幫那名捕快涂上。又把剩下的藥推在他懷里全送了他,心疼地說道︰
「哎,你們這半大的孩子就出來謀事了,可叫家里人怎麼放心?可惜我沒造化。一輩子也沒落下個一兒半女的,要不我可舍不得!」
那偷懶的捕快感激涕零,好像見到親人一般和老婦攀談起來。
兩名捕快在老婦的引領下。走馬觀花地看了幾處房間,又回北屋里喝了兩杯茶。吃了幾塊隔夜的棗糕,才心懷感念地走了。
捕快走後。老婦幫青兒把木桶掀開,只見冷風一身透汗,臉憋得通紅……
老婦笑道︰「你可真是大力士,我只說這個浴桶只有小三子一個人弄得動,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唉,你不學武真是白白糟蹋了好材料!」
她看青兒不接話,也不再提。命青兒背著冷風進了她的房間,又搬來梯子,把他留在隱蔽的閣樓里。
青兒認真看這閣樓,果然設計巧妙,不知情的人就算怎麼看也不可能。
只是閣樓十分低矮窄小,僅能躺下一個人,坐起來都會踫頭。而且空氣里有一股發霉的氣味,很不好聞。
冷風突然一笑,小聲說︰「沒事兒,小三子已經去找冷月他們了,湊合不了多久我就走。你怎麼打算?這里風聲很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逃?」
青兒根本沒想過逃跑的事,本能地反應︰「我當然不能走……我走了雲娘和果媽媽怎麼辦?況且你又中了毒,我還是得去西京告狀!」
說到這里,她突然一笑︰「還記得錢學理寫的那份血書嗎?有了這東西官司穩贏!這回我要把涼州縣太爺拉下馬!」
冷風沒有接話,怔了半日才說︰「你先試試,不行也別太鑽牛角尖,還有我呢!」
礙著他有傷在身,青兒沒回嘴,卻在心里狠狠地翻了個大白眼。心想指著你,黃花菜都涼了!
現在是盛夏,三個月後冷風傷愈就快冬天了,只怕人頭早已落地。
青兒將藥、吃喝、使用全安頓好,關好閣樓的門,去前院找老婦一起守著大門。
吃罷年飯不久,大門處突然有了動靜。
青兒頭前奔出屋,卻見是昨晚的後生推門進來,心里穩了穩,低頭往回走,卻听有人大喝道︰「是大妹子吧?!」
青兒猛回頭,一眼看到後生身後的胡亮,他比後生高出半個頭,扮成車夫的模樣,戴著一個寬邊草帽,黑紅的臉上放著亮光,一臉喜色。
青兒見到故人,臉上的笑容還沒綻開又灰了下去,面對孫木頭的好胡亮,她不知道如何面對,看情形他還不知道孫木頭死的事。
一想到孫木頭是因她而亡,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青兒低下頭一語不發。
「你怎麼來了?!」突然從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
回頭只見老婦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不怒自威。她來了一天一宿,此時才猛然這位老人家極其壓場。
後生搶步上前,唯唯諾諾地解釋道︰「我是半路遇到他們的,勸也勸不住,又怕路上人多嘴雜,只好把他們迎了回來。」
老婦半點好臉色沒有,訓道︰「你們當家的昏了頭嗎?現在整個涼州城都是你們的畫像,居然由著你們的性兒跑回來?丐幫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你們?
青兒迷惑地抬起頭,卻不期撞上一雙溫柔的眼楮。
望著那麋鹿一般的眼神,她好像被施了魔咒,瞬間陷入深不見底的湛藍海水中。
身體被海水吞噬、包裹,卻一點也不想反抗,只感到無比的溫暖,這里沒有責備,沒有厭棄,只有無盡的包容。
青兒突然覺得很累,累得想哭,她的眼淚突然完全不听指揮,排江倒海般地奔涌而來,勢無可擋。
她在嚎啕大哭,團縮在地上,又手抱頭,只哭得聲嘶力竭……
這麼丟人的事是後來冷月告訴她的,她全然沒有半點記憶,她只記得見到了後來才進門的冷月,還有公孫!
她只記得那雙溫柔的眼楮,和如沐春風的笑容。
她哭過嗎?
很多年後青兒仍舊懷疑那只是冷月的一個玩笑,她,陸青,怎麼會當著一院子的人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