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和牛大來到學舍大門,就看見這破敗的大院子,門口連塊牌子都沒豎,應該不會有人把它和「學舍」掛上勾吧?
牛大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向青兒小聲笑道︰「知道嗎,這個學舍可是特意為了涼王的令新建的!嘿嘿,不知又昧了多少錢。」
青兒會意地一笑,看來這種事真是古今使然。
新建的學舍不知荒廢了多少年,很多地方破敗不堪,好在他們只有四十來人,可以由著性子挑條件好的屋子來住。
不過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有瓦遮頭,不必在屋里賞月罷了。
好在一行人在戈壁揀回一條命,如今這地方有水、有吃,又有地方住,沒人再挑剔什麼。
說來他們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就在蘇大夫逝去的第三天,一行人在戈壁遇到了邊軍。
只是獲救時,人數已從出發時的百余人銳減至四十三人。
尤其,那三輛運病人的囚車基本都是空的,被隔離出去的病人只幸存四人——青兒、公孫西、牛大、還有另一輛車的董森。
或許有更多病人得的不是傳染病,卻不幸被關在病患的囚車上,真的染上病,終至死去。
幸存的四十三人遇到邊軍,被送至最近的東沙壩縣衙,此後又幾經周折才搬到這里。
青兒對這里也沒有什麼不滿,她一心只記掛著公孫西的病情。
進了大門,她和牛大匆匆分手,沿著被人踩出的小路。穿過齊腰的野草,略過一排排屋舍直向後院而去。
他和公孫西住在後院的水房。這倒不是什麼人欺負她,而是青兒的意思。
她早听說要再來四百人。算計這院子最多不過再住百多人,因此一早就看準了這間水房。
水房在院子的最深處,旁邊有間很小的屋子。
屋子大約八平米,卻是個窄長條,住不下什麼人,只是用來供夜間燒水的人暫時休息用的。
青兒卻看中這里清靜、隱蔽,不僅有利公孫養病,而且日後人就算來得人再多,這里也擠不下第三個人。
因此在李知事分配工作時。青兒就主動攬下水房的工作,和公孫西一起搬進水房旁的這間小屋。
李知事見這個苦活居然被人包去,也樂得大方,又獎勵了他們兩架小床。
青兒手里還有些錢,請牛大幫她買了幾塊便宜的粗布做床單,又用剩下的縫了個簾子,晚上隔在屋子中間,分出里外屋。
她對這間小屋極為滿意,一來不用和前院的臭男人們一起擠通鋪。方便了不知多少倍;二來她力大不虧,根本就沒把擔水、劈柴那些粗活放在眼里;三來管理水房就意味著洗澡更方便,她在戈壁可真受夠了!
青兒拿著藥材進了屋,探頭見公孫西昏睡著。便手腳麻利地開始熬藥。
不知怎麼的,她雖從未見識過蘇大夫治病的本事,卻對他的醫術抱有一股盲目的熱情。她堅信她的直覺,這藥一定管用!
青兒一邊熬藥。一邊想心事,忽听一陣腳步聲響。側頭見葉二郎挺胸疊肚地大步走,撇著嘴高聲叫道︰
「小陸子,李大人要開水,快給我挑一壺滾開的!」
青兒聞言挑了挑眉,小陸子?叫誰呢!
可能是因為她壓根看不上這個蒙吃蒙喝的渾子「神醫」,半點面子也不想給他,手里繼續扇著火,用下巴往里一點,冷冷地說︰
「我在熬藥分不開手,你自己取把,里邊三個全是才開的,隨便拿。」
葉二郎這一路上早被眾人捧慣了,突然遭到這種冷遇心下十分不爽,要不是為了在李知事面前顯情兒……
此時他心下暗暗有些後悔,原該找人來跑腿的。只是人既然已經來了,也沒有臨時的道理,難道怕了這個愣頭青不成?
葉二郎瞥了一眼水房,又用余光掃了眼正在扇火熬藥的青兒,不由生了輕慢之心,只有傻子才攬這路又髒又累的活兒!
自古人往高處走,水往地下流,人本就有高低貴賤之分。看這小子都曬成什麼色兒了?一看就是個苦力!
葉二郎想到這里,突然覺得和這種檔次的人生氣,憑白掉了他的身價。
他原不想和這路沒腦子、注定一生被人奴役的粗人說話,偏偏這里卻沒第二個人。
總不能讓他親自進水房取水壺吧?
他是什麼身份!豈能……
葉二郎沒奈何,只得屈尊降貴地說︰「小陸子這是給誰熬藥呢?嘿,要是吃得不見效,可以來找我換藥方。」
青兒最見不得這種不知道自己斤量的人,听了他的話直起雞皮疙瘩。不過見他沒有惡意,也不想與小人糾紛,只隨口應了一聲,繼續熬藥。
葉二郎是此間的「神醫」,這一路上哪個不巴結交好他?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後擁的?
比如住進這里,挑房子、找床位全不用他支嘴,自有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請他。
眼前這個愣頭青居然這樣薄他的面子!葉二郎實在忍無可忍,尖著嗓子破口大罵起來。
青兒看了卻不由好笑,這一路上葉二郎裝神弄鬼,天天端著架子充上等人,讓人看了倒胃極了。
反倒是現在這副潑皮無賴的本色看著順眼多了,至少不假!
青兒知道公孫昏睡時根本吵不醒,索性將葉二郎的表演當大戲看,依舊悠哉悠哉地熬藥。
不一會兒,前院的人听到動靜,呼啦啦跑來一群看熱鬧的。
眾人大都是葉二郎的擁躉,一看情形紛紛幫腔,一時好似吵蛤蟆坑相仿。
來人中只有一個沒加入罵陣,反而走進水房支援青兒。
青兒轉頭一看,原來是另一輛病車里幸存的董森。
董森進來並未問緣由,只勸青兒不要與他們置氣,又主動要幫青兒把水壺送出去。
青兒見他一番好意,笑道︰「你若真想幫我,只代我煎好這鍋藥就是了,我自有道理。」
董森听了也不多話,依言坐下幫青兒熬藥。
青兒挺身站起,走出水房掃了眾人一眼,心里暗暗數了下大約有十三四個人。
她熬藥窩得久了,不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輕輕一笑︰
「我好久沒抻抻筋骨了,有要陪陪我的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