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山被青兒嗆得差點把口中的茶吐出來,他皺眉看了她半天,搖頭道︰
「真看不出你竟是個五谷不分的!看你那一手的糨子,我還以為你是個苦出身呢。」
青兒不接話茬,只是嘿嘿一笑。
毛樂山倒不也深究,用手指著桌上的米說︰
「你看,這米粒呈橢圓形,豐滿肥厚,顏色蠟白,月復白較大,硬質粒少……唉,說多了你也不懂!總之,這米雖看上去極像晚粳米,其實卻產自西北,根本不是粳米,外號西粳。」
青兒聞言大喜,著急地喊道︰「那我們還坐在這里干什麼?趕緊帶人去查封祿米倉啊!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毛樂山笑著搖搖頭︰「沉住氣!這能說明什麼?」
青兒回道︰「當然說明柳易以次充好,用西粳充當白糧,貪污斂財,欺君蒙騙對听啊!」
「哦,那如果我是柳侍郎,就會棄卒保帥,把張廣或司全舍掉,說是手下私自做的,頂多落個監察不嚴之罪。可你想想,這案子已驚動皇上,豈是一個區區巡官或主事能了結的?」
青兒听了毛樂山這番高論不由暗喜,看來毛樂山和她是一頭的,真是蒼天有眼!
想到這里她又問︰「那麼,以毛前輩的意思……」
毛樂山嘆道︰「這個案子棘手啊!眼下最關鍵的,我們先要找到黑市里流通的白糧,查看這些白糧是什麼品相。什麼源頭?」
青兒著急地說︰「可……那祿米倉不封上嗎?要是柳易把米換成真的,咱們可就沒證據了!」
「你啊,用用腦子!案發到今天已有數日。柳侍郎要換早換了。他如此有恃無恐,必有內情。只怕人家早就挖好了坑,靜等著咱們去跳。」
青兒被他說得有點暈,毛樂山的意思是今天這出戲是柳易設的局,單等他們鑽?
她莫名其妙地問︰「咱是執行公務,就算真把祿米倉封了也沒錯啊?就是鬧到皇上面前,咱也有理!」
毛樂山拿起茶杯卻不喝。青兒見了忙幫他續上開水,他從容地喝了一口茶才說︰
「年青人,漕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牽一發而動全身!哼,你以為汪倫那個精豆子為什麼把案子甩給我?就是因為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派那些毛頭小子去辦。」
青兒挑了挑眉,雖然剛才毛樂山露了一小手兒。可她還是打從心眼里不那麼看得上他。慫貨!
「不信?這就是你比不上汪倫的地方了,那小子長了尾巴比猴兒還精!我能在大理寺穩穩當當呆這麼久,自有我的套路。看在這杯茶的面子上,我勸你在這案子上不要貪功,小心沒了十年寒窗換來的烏紗!」
青兒茫然地看著他,心里不由焦躁起來,他這話到底有幾個意思?
剛才明明一幅要把柳易往死里整的口氣,怎麼才兩句又開始往回抽抽兒了。這人真是模不透!
毛樂山呵呵一笑︰「听不懂?晚上回家好好琢磨琢磨,我是不會害你的!說正事。我國律法雖無明文,但漕運向有慣例,白糧在兩種情況下可以變通賣給平民︰一是過期霉變,二是掃收零撒土米。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黑市白糧,查出米源!」
對這個慣例,青兒聞所未聞,或者說她對漕運的事完全不模門。
她按照毛樂山的思路,把案子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覺得這路數挺有道理,只是案子已經發生了這麼久,現在才去找白糧,會不會市面上的貨早已賣完了?
她這個想法才一說,毛樂山就捋著胡子大笑起來︰
「放心,我一接到案子,就已經把人撒下去查黑市了,若是等到這會兒,豈不是連黃花菜都涼了!」
青兒這才明白,他今天是來示好的。這個老東西一早就已經行動,只是一直給她放煙霧彈。
有李萬堅在前,毛樂山此番舉動也不稀奇,誰讓她臉上印著「涼王的人」四個大字,整個大理寺的人都多多少少防著她。
算來,毛樂山算是轉換得快的,攏共只考察了她五六天就交了底,青兒反而有些開心。
晚上青兒回家,才一進門就收到涼王的親筆信,信中要她「務必徹查,牽出幕後指使。」
青兒雖然對涼王一直不大感冒,但這封信卻令她歡喜,有了涼王當後台,雖說這個後台有點稀松,但心里多少有了些屏障。
她躲在屋里反復琢磨老油條的話,卻越想越糊涂,他的話好像怎麼理解都行,根本斷不出他是哪頭兒的,看來毛樂山她是指望不上了!
她正煩著案子的事,西進來了。
青兒一見,立時滿臉喜色,笑著說︰「我道是誰,原來是我的救命菩薩來啦!」
西聞言有些緊張,忙問︰「涼王的信上說了什麼?他給你找麻煩了?」
「涼王?哦,沒他的事!是我經手的那個案子,你知道嗎,柳易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他以次充好……」
青兒滔滔不絕地說案情,西認真地听著,偶爾問上一兩句,兩人直說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把發生的事情說完。
西扶著額頭想了一會,嘆了口氣︰「這個案子太棘手了,你偏又遇上個老滑頭,明明是他要破案,卻鼓動著你往前沖,哼!」
「這倒無所謂,他辦不辦這個案子,我也不會放過柳易!現在他犯到我的手里,我才不在乎扮黑臉。反正我也沒想過升官,要是這回能把柳易拽下來,我就辭官!」
西的眼光一閃,卻很快暗了下去,想了一會嘆道︰「要辦柳易還是另找機會吧,這個案子涉及漕運,干系重大,辦不好會萬劫不復!」
青兒沒想到他居然和毛樂山一樣怕事,豁然起身,沖口道︰
「雲娘是我的朋友,她的仇我報定了!柳易這個人我也辦定了!你要怕我連累,我就搬出去。」
西慌忙捉住她的手,辯白道︰「看你又急了!你以為我不想嗎?我知道一天不把柳易辦了,你就一天不辭官,我的心就得跟著多懸一天,可總要找對的時機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