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少時身為征西大帥,一雙手不知染過多少鮮血。
可能正是緣于戰場上的歷練,自他即位之後,鮮少有臣子敢直視他的眼楮,尤其是文臣。
而眼前這個小家伙居然不怕他!
怕與不怕,元帝分得太清楚,這個叫陸青的孩子眼中存著死志!
這個疑問讓元帝迅速冷靜下來,多年沙場、數十載朝爭,經驗和教訓都告訴他搞清事情,再殺不遲。
元帝再轉回身時,面上已沒了絲毫怒意,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元帝揮手打發走不相干的人,屋中只留下魏大人、青兒、曹公公。
他又坐回軟塌,把頭轉向魏大人,悠悠地問︰「一誠啊,違規探視圈禁的皇子是什麼罪啊?」
魏大人扯扯嘴角,叩首道︰「稟皇上,這個……<我朝還未有先例。皇上試想,凡是圈禁必是犯了重罪。這種事就算朝廷不禁,人人也避之唯恐不及的。」
元帝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繞這麼大圈子是何居心?」
青兒不等魏大人回答,搶著說︰「臣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只管治罪就是!唯請皇上在給我治罪的同時,也不要忘了那些中飽私囊、謀人性命的惡官,還百姓一個清平世界!」
元帝呵呵一笑︰「看來你此行是來求死的,為什麼?」
青兒看著皇上玩味的表情。覺得自己只是他打發時間的玩具,一時之間滿滿的厭惡之情,直言道︰
「西入宮已九天。現身在死牢,生死不明。西若死,青不願獨活,旦求死能同穴!」
此話一出,元帝眉頭一皺,疑惑地看向魏大人,卻見魏大人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回不過神來。
「為什麼?」元帝追求道。
青兒儼然一笑,背出元好問那首千古絕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她見元帝怔怔不語,又挑釁地笑道︰
「我與西有白頭之盟,此生至死靡它!他既然犯了死罪,我獨活何趣?呵,這種事想必皇上是體會不了的。」
元帝眼中一寒,擺了擺手,便有幾個小太監將青兒架了出去。
魏大人見此情形慌忙跪倒在地︰「皇上開恩!陸青雖……他罪不至死,請皇上明鑒!」
元帝噗嗤一樂︰「雖什麼呀?哼。你啊……起來吧,我又沒說要殺他!」
魏大人愣了愣。爬起身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過了半晌,元帝才不可思議地問︰「陸青和公孫西是,是……這事,你知道嗎?」。
魏大人慌忙又要下跪,元帝向曹公公使了個眼色,曹公公忙將魏大人扶起來。
元帝有些不耐煩地說︰「行啦,這屋里統共就咱們兩個,所有大規矩全廢了吧!你到底知不知情?」
魏大人哆哆嗦嗦地掏出手絹,擦了擦頭上的汗說︰
「臣倒是耳聞過一些風言風語,只是從來不信!要不是剛才……唉,臣一直以為這是小人嫉妒和毀謗之辭。臣也曾疑心是求親的望族太多,他一直推月兌,是他故意放出來的風聲。」
「這麼吞吞吐吐的,有什麼內情?」
魏大人期期艾艾地補充道︰
「西才得第時,張相就派人說親,想將二女許給西,卻被婉拒了。因此臣就以為……微臣真的不知實情啊!可不公主的婚事,臣是一定會稟明的,請皇上明鑒!」
元帝微微點了點頭︰「張相的二女兒,就是癱在床上的那個?」
魏大人用手絹擦了擦鬢角的汗水,不住點頭︰「是,是的!」
元帝長嘆一聲,半晌才說︰
「我昨天還在想,西的人品、才干我是清楚的,出身就不要那麼計較了!他尚公主對大局最妥,難得金華那丫頭也樂意。沒想到,唉,這就棘手了。」
魏大人急切地說︰「皇上的意思是……」
此時有小太監進來向曹公公耳語幾句,又無聲地退出去了。
曹公公見皇上望向他,這才笑道︰「皇上,是涼王求見。」
元帝挑了下眉,向魏大人笑道︰「你說老三這是來為哪個來求情的?」
魏大人笑了笑,低頭不語。元帝也不追問,命他先下去休息。
魏大人才退下,涼王就風塵僕僕地進來,父子閑話幾句,涼王才說明來意,他是為西求請來的。
涼王不停地說了好一陣,元帝才冷冷地問︰
「除了公孫西,你還為想為誰求情?」
涼王眼楮一亮,以為皇上準了他的事,便又滔滔不絕地給陸青講情,元帝默默地听了一陣,再次冷冷地問︰
「除了公孫西、陸青,你還為想為誰求情?」
這時涼王才覺察出皇上的不對勁,嚇得騰得一下站起身,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了。
兩個人一站一坐良久無語,過了一會兒元帝還問︰
「你說完了?還有沒有想求情的人?」
涼王忙撥拉鼓一樣地搖起頭,怯怯地說︰「沒有了,兒知錯了!」
元帝猛得一拍桌子,涼王好像彈簧一樣,向上彈了一下又直直地跪倒在地上,把頭狠狠地扎起地里,再也不敢抬頭。
「想清楚,你還為想為誰求情?」
涼王低著頭不住搖頭說︰
「沒有了!兒知錯了!父皇治天下,怎麼可以為了兒臣廢了國家法度,兒臣以後再不敢求情了!」
元帝閉起眼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捂著胸口等了一會兒,緩緩地說︰
「你是錯了!剛才听到你來了,我心頭一暖,還以為你是來為小九求情的。你們兩個打小兒就親近,現在他有了難,我以為你這個做兄長的,念及之情,要為他說情。哼,結果呢?你只顧著你的手下,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涼王咬著嘴唇不說話,半晌才回道︰「九弟自小狂放不羈,兒臣覺得早該管管了,父皇這次做的沒錯!」
元帝猛地抄起手邊的鎮紙打了,鎮紙呼呼作響地從涼王頭頂飛了,涼王連閃都不敢閃一下。
饒是如此,元帝的怒意卻沒有衰減,罵道︰
「放屁!你心里要有這個弟弟,就不會驅車兩個時辰直奔宮里當說客!你真是個冷口、冷心腸的人!長安的駙馬在殿外跪了一個,才剛被公主勸走,可你呢?你進了中都,都不肯順路去看看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