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文大步奔上前,一把扶起地上的西,卻見他滿頭滿臉的大汗,臉色憋得紫紅,大張著嘴急喘不止。
西直瞪瞪地看著九文,好像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九文猛得喝道︰「有人下毒!快找大夫!快!」
此時大廳的僕人也慌了手腳,听到九文大喊,便有兩個慌忙向門外跑,卻被老太君喝止住了。
九文怒目瞪向老太君,卻見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顫顫巍巍走,哆哆嗦嗦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又小心翼翼從里邊掏出個青色小瓷瓶,遞向九文,命道︰
「一粒即可!」
九文拿過瓷瓶稍事猶豫了一下,用小刀似的目光狠狠地剜了老太君幾眼,硬著頭皮把藥給西服下。
可西此時卻已沒了吞咽的能力,那藥丸含在他口中根本下不去,九文半抱起他又是摩挲(),又是捶打,只忙得不可開交。
老太君在一旁穩穩地笑道︰「沒關系,這藥含在口中也管用的,一會就好了!」
九文這回再也憋不住了,向老太君質問道︰「他是我帶來的人,你怎麼敢對他下手?你們有什麼仇,為什麼要給他下毒?」
老太君卻不理會他,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他懷中的西,神色中既有企盼,又有擔憂,似乎心情十分復雜。
過了一小會兒,西突然長吸了一口氣,握著九文的手一陣劇烈地咳嗽。
九文把他半抱在懷中。用手不住為他摩挲後背,緩了一會,西掙扎地半坐起身。長吁了幾口氣,感激地向九文笑笑,抹著眼角的淚花輕聲說︰
「不妨事,總算撿了條命!」
九文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惡狠狠地向老太君吼道︰「西是我的人,你居然給他下毒,是什麼意思?不說清楚明白。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老太君卻充耳不聞,掏出手絹抹了抹淚水,雙手合什仰天長嘆道︰「阿彌陀佛。列祖列宗保佑,我謝氏一門終于有後了!」
此話一出,屋里子所有人都是一驚,十多雙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不慌不忙地走到她的椅子前坐定。卻突然又是哭、又是笑。激動地喘著粗氣,不住咳嗽。
僕人們見狀都慌了手腳,又是端茶,又是捶背,折騰了好一陣,老太君才漸漸緩和下來。
西下意識地緊握著九文的手,咬著下唇一句也不問,兩眼專注地盯著老太君。等她開口。
九文心知有異,急著不停催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太君手捂著胸口長吁了幾口氣。望著二人笑了笑,向九文道︰「你們也歸坐吧,此事說來話長,坐在地上太不成體統了。」
說罷又讓眾人撤下飯菜,清理好大廳。
九文皺了下眉,心中暗自埋怨老太太臭事太多,但迷底在她心里,少不得只能听她的。他將西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坐到老太君對面。
老太君握住西的手一通揉捏,笑臉上又滑過兩行熱淚,緩緩說道︰
「孩子啊,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個中緣由。只是剛才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必是我們謝家的人,你長得和我的達兒一般無樣!只是太瘦了,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問到這里,老太君又擦起了眼淚。
九文在一旁不耐煩地催問︰「老太君既然不知情,又怎麼肯定西就是謝氏子孫?這可是大事,開不得半點玩笑!」
老太君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息著,她擺了擺手,情緒激動地說不出話。
「蠶豆癥!」西突然冷冷地插話道︰「剛才老太君在湯里下了蠶豆粉之類的東西,引我發病。蠶豆癥血脈相傳,再加上我的相貌酷似……」
老太君這時已經緩過了勁兒,她使勁地點了點頭說︰
「不錯!我謝氏一門子嗣凋零,至今已四代單傳,不想到了月兒這輩竟然無嗣!唉,我們不得不從旁支過繼來那個獐頭鼠目的東西。謝天謝地,老天把你還給我們謝家!
我已經算過,你二十一歲的話,那正是月兒隨達兒征西那年。當時月兒不過十六七歲,一定是他年少輕狂,在西域種下的根苗。你既然名西,更加不會錯了!
天可憐見,我們謝氏一門終于有後!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等到這一天。就算我現在死了,也已經無憾!他日在黃泉遇到列祖列宗,我也有得交待了!」
說罷老太君又拉起西的手,越看越喜歡,又是高興,又是垂淚。
九文不可思議地看著西,想了一下追問道︰「蠶豆癥?就是說不能吃蠶豆?難道舅父大人一直不肯離開沐州就是為了此癥?既然如此,舅父大人又如何追隨先王一起征西?」
老太君長嘆一聲道︰
「你居然連蠶豆癥都沒听說過,可見桃兒瘋得不輕,家里的事半點都沒向你提起過。唉,這也是命!我只說她長得傾國傾城,卻不想我們謝氏一門終究沒有那個命,出不來一位皇後!
蠶豆病雖是血脈相傳,卻並非每個孩子都會得。月兒這輩里獨他一人患有此癥,你該知道,你母親就沒有。達兒那輩里只有珠兒患了,她早夭了。
二十年前,月兒隨達兒征西,回來後就一病不起。整整病了一年多,直到遇到李大夫才救回這條命。只是吃了他的藥,整個人卻像氣吹起來似的,胖得走了形。唉,謝氏只他一根獨苗,我哪里還敢讓他再出沐州一步!」
九文听到這里眼楮轉了一下,向前挪了挪椅子,湊近了低聲問道︰「老太君,無尋心中一直有個疑團,想請您開示。不知舅父大人到底因什麼事與我母親不合?」
老太君橫了他一眼,嚴肅地說道︰
「胡說!你這是听了哪個的挑撥?月兒一向心地忠厚,對幾個姐妹更是再好不過。除了你母親住在深宮,不得親近。余下的姐妹,無論嫡庶,月兒都十分關照。就是桃兒瘋了以後,月兒也從未忘記過這個妹妹,光名醫、名藥就不知尋過多少!」
「呵呵,我只是開個玩笑,老太君不要見怪。」九文干笑幾聲,一轉眼看到西,忙換了話題,「看來西的內情只能等舅父大人病愈才能揭曉。這麼論起來,我和西倒成了了!」
西卻並不理他,異常沉默地坐在椅子里,不知在想些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