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瑩收拾一番,帶上雪琴、曉笳和秋笙三人出了采藍院。
走到菁莪院附近,就見周漱背著雙手立在一棵老槐樹下,微微仰著頭,好似在觀賞。龍井和猴魁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低眉斂目,俱是一臉沉肅。
簡瑩看見他就笑了,「槐花早就落了,你這是在賞葉?」
「我等娘子呢。」周漱等下人們見了禮,才微笑地說道。
簡瑩見龍井、猴魁和幾個丫頭一道站遠了,抬眼看著他,「邀功?」
「娘子稱之為信守承諾更為妥當。」周漱慢條斯理地道,「我說過會處理好那件事,絕不讓你背了黑鍋,自然要說到做到。」
簡瑩心下頗不以為然,要不是她救起蘇秀蓮,又早早給方氏打了預防針,等他找到那兩個小丫頭來證明她的清白,她早被人黑死了。
「你忙活這麼多天,就抓了倆小丫頭?」
「自是不止這些,不然娘子以為你那‘第一賢婦’的名頭從何而來?」
簡瑩張大了眼楮,「搞了半天,跟我有仇的人就是你啊!」
「有仇?」周漱不解地挑起眉毛,「娘子何出此言?」
簡瑩瞪著他,「那些說書的段子,是不是你叫人編的?」
周漱搖頭而笑,「我家中有一個名副其實的賢妻,何需收買別人虛張聲勢?我只是讓黃尊稍稍推波助瀾,並留意風向,免得娘子的名聲叫人傳歪了而已。」
簡瑩並不領情,「你真是閑得蛋疼。」
周漱也不在意,「我還有事先走了,娘子也快些進去吧。」
「這就走了?」簡瑩有些驚訝。
周漱勾起唇角,「怎麼,娘子舍不得我走?」
「這話我好意思說,你好意思信?」簡瑩嗤了一聲,「你在這兒等我半天,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吧?」
「人已經抓到了,後宅的事情我不便插手,接下來要看王妃如何處置。」周漱答非所問,頓一頓,又道,「我晚上回采藍院,與娘子一道用飯。」
說完對她一笑,徑自去了。
簡瑩翻了個白眼,「莫名其妙。」
領著雪琴三人進了菁莪院,被憐珠引到小廳里,打眼一掃,只見地上跪著三個人。一個是周沅身邊的小廝銅柱,另外兩個是小丫頭,穿著粗布衣裳,伏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發抖。
方氏四平八穩地坐在上首,神色不怒自威。
孟馨娘坐在方氏左側,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然後背挺得筆直,坐姿比往日更為端正,可見她心里並不如表面這般泰然自若。
白側妃和文庶妃坐在方氏右側,把存在感調得低低的,擺明「與我無關」的立場。
最愛看熱鬧的齊庶妃不在場,她當自己有了身孕,一直矯情著,誰知前幾日突然來了紅。唯恐方氏知道了擠兌她,便吩咐丁香將髒衣服拿出去偷偷燒了,卻「趕巧」被幾個粗使丫頭撞見。
齊庶妃假裝有孕的事情,不一時就傳遍全府。
齊庶妃接到方氏派人送去的白鳳丸和補品,連羞帶氣,這回是真個病了。
簡瑩給幾人見過禮,便挨著孟馨娘落了座。權當讀不懂她眼底藏著的鄙冷,送了她一個友善的微笑。
孟馨娘扭過頭去,心下冷哼了一聲。
方氏見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老二媳婦,叫秋笙來認一認,可見過這兩個丫頭。」
簡瑩應了聲「是」,看了秋笙一眼,示意她去指認。
秋笙低頭上前,打量片刻,便跪下道︰「就是她們。」
方氏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那兩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頭,「說吧,是誰指使你們的?」
語調淡淡的,听在耳里卻是別有威嚴。
兩個小丫頭在進王府之前就被龍井審過了,也寫了供詞畫了押,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一問就說了,「是……是一位叫綠萼的姑娘……」
听到「綠萼」的名字,孟馨娘下意識地捏緊了帕子。
方氏卻紋風不動,「你們並非王府里的人,是如何見到綠萼的?把來龍去脈講清楚。」
「奴婢兩個原本是濰縣一個大戶人家的婢女,因主家遭了難,才被賣到濟南府來的。」回話的是那個圓臉的小丫頭,聲音打著顫,話倒是條理清晰,「剛到濟南府沒幾日,就被一位老爺看中買了下來。
還以為要被送去哪家伺候人的,誰知那位老爺將我們帶進一間屋子里,直接關起來了。每天有吃有喝,什麼活兒都不用做。
我們起初還很害怕,別是進了不干淨的地方,要被逼著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在那屋子里待了不足兩天的工夫,有個婆子拿了兩套衣服來,讓我們梳洗打扮。收拾好了,就帶我們坐著馬車進了王府,把我們交給那位叫綠萼的姑娘。
綠萼姑娘說,只要我們差事辦得好,就把賣身契還給我們,還給我們每人一筆銀子。可要是辦砸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我們沒法子,只能照著吩咐辦事。
一辦完事,那婆子馬上帶著我們離開了王府,轉手就把我們給賣了。
人牙子原本是要帶我們去外省的,半路上又給人截住了,將我們買下帶了回來。」
不用問,那個買下她們帶回來的,便是周漱的人了。
方氏心中冷笑,多虧周漱找得及時,要不然這人一旦賣到外省去,再想找無異于大海撈針,當真死無對證。
「我們府里有幾個叫綠萼的?」她轉頭去問張媽。
張媽眼觀鼻鼻觀口地道︰「據奴婢所知,就一個,是飛蓬院的二等丫頭。」
「把人帶。」方氏越過孟馨娘,直接吩咐道。
孟馨娘心知方氏這是要跟她撕破臉了,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又緊。綠萼那丫頭是一開始就決定舍棄的人,單看方氏這臉皮要怎麼撕,撕幾層了。
張媽出馬,一個頂仨,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就將綠萼帶了進來。
方氏掃了那兩個小丫頭一眼,「你們認一認,指使你們的可是她?」
「不用了。」綠萼臉色煞白,表情卻很鎮定,「一人做事一人當,奴婢認罪便是。」
方氏知道,綠萼被扯出來的那一瞬,就已經變成一枚棄子了。听她如此干脆地認罪,並不感覺意外,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與他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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