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叔被人請進門來,恭恭敬敬地見禮,「小人懷書,見過王妃。」
方氏听簡瑩稱呼他為懷叔,只當是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尊重,沒想到他自稱也是「懷叔」,便有些好奇,「你的名字就叫懷叔?」
「回王妃,小人的名字乃感懷的懷,四書五經的書。」懷叔笑呵呵地答道,「小輩出于禮貌,便喊一聲懷叔,時常有人將這兩者混淆。」
方氏見他雖是一身粗短打扮,可臉盤干淨,談吐有禮,並不粗鄙,對他頗有好感,便又問道︰「听你的口音並非本地人,不知府上貴姓?」
「小人只是一介下人,實當不起一個貴字。」懷書謙虛地笑道,「小人的主子,王妃想必也認識,便是在府學擔任學博的譚先生。」
方氏面露恍然之色,「原來是譚先生的門人,倒是失敬了。」
懷叔連稱不敢——
寒暄過後,方氏便轉入正題,「听說是老先生救了我這兒媳?」
「是的。」懷書娓娓道來,「小人會些拳腳功夫,每日清晨都要徒步擔石,來到這山頂打坐吐納。
今日事畢,下山途中,見兩個婆子鬼鬼祟祟地抬了一個布袋從寺院之中出來,看形狀像是裝了一個人在里面,便上前詢問。
那兩個婆子起初還惡言惡語,警告小人莫管閑事,待小人出手,自覺不敵,便扔下布袋逃走了。
小人打開布袋,里面躺著一位昏睡的姑娘,看樣似是中了迷藥。
小人唯恐別人瞧見不好。便將她藏在筐子里,找了一處山泉。喂她些水,幫她解了藥性。詢問之下。方知是貴府的二少。
礙于身份,不好直接將人送回來,便如法炮制,委屈二少藏于筐中,一路擔著尋到這里。」
他這段話說下來,不止將楚非言摘了個干干淨淨,還表明了兩點︰
一,簡瑩是被婆子劫走的,他自己年紀大了。已不在男女大防之列。加之是譚先生的僕從,人品信得過,不存在有損清譽的問題;
二,簡瑩是被他擔回來的,沒有被別人看到,既免去了不必要的猜疑和解釋,也保住了王府的面子。
方氏听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幸好遇到老先生了,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敢問老先生。可知道那兩個婆子是什麼人?為何要劫走我這兒媳?」
「小人沒來得及問,她們就逃走了。不過小人听說,最近有拍花子專門雇佣孔武有力的婆子,以便接近出門的女眷。行那劫擄之事。
王妃此行女眷不少,請務必多加小心!」
方氏深以為然,「多謝老先生提醒。我們會當心的。
請你替我問譚先生好,今日偶遇。不曾準備什麼,改日定當叫人登門拜望。」
懷叔應了聲「是」。便由張媽引著退出門去。
簡瑩伸手捏了捏酸麻後脖頸,暗暗呲牙,這無~良老頭倒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上下嘴唇一踫,就把綁架說成見義勇為了。
她叫他們怎麼把她弄去的,就怎麼把她弄回來,他就真個一掌把她打暈,塞進筐里擔回來了。
這筆賬她記下了,非得找機會跟他們清算不可!
方氏又安撫了她幾句,便吩咐曉笳和甘草扶她到隔壁的禪房去梳洗。
周沁得信兒趕了,一把抱住她,「二嫂,你可算回來了,真是嚇死我了。」
簡瑩在她後背拍了拍,「沒事沒事,我命硬著呢,牛鬼蛇神見了我都自動繞道。」
周沁被她一語逗笑了,「哪來的牛鬼蛇神?二嫂就愛作怪。」
「簡瑩。」隨著一聲呼喊,周漱腳步匆忙地闖了進來。越過周沁,一把拉住簡瑩,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那天夜里的異樣感覺又冒了出來,簡瑩有些不自在地掙月兌他的手,「我沒事,全須全尾的。」
周沁見狀會心一笑,領著甘草和茯苓退了出去。
周漱又打量了簡瑩一回,見她果真沒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擰了眉頭責備道︰「不讓你來,你不听話。怎樣,出事了吧?」
簡瑩就不愛听這話,「這麼說你是神算子嘍,掐指一算就知道我今天有此一劫。那你怎麼沒算出我在哪兒,內~褲外穿,披著紅斗篷來救我啊?」
周漱語噎。
簡瑩不耐煩跟他討論這件事,便狀若無意地轉移話題,「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我是不想來的。」周漱說了半句,將後面那半句咽了。
簡瑩一心要當好兒媳,非要跟方氏來上香。他阻止不了她,便只能去阻止周瀚了。
是以一大早便借故鋪子里賬目出了問題,拉著周瀚幫他料理。
原以為周瀚來不成,這邊就沒什麼事了。好在昨天晚上,他多嘴囑咐了周沅一句,讓周沅照看一下二嫂。
周沅打發銅柱來通知他的時候,他正想方設法地拖著心不在焉的周瀚,不讓周瀚月兌身離去。听說簡瑩出了事,便什麼都顧不得了,騎馬一路疾馳地趕了。
他這輩子就沒遇見過像她這麼令人掛心的女子!
「下回出門多帶幾個人吧。」他緩聲地說道。
簡瑩先說多帶幾個管什麼用,踫上懷叔那樣的照樣歇菜。
周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聲一樣,緊接著道︰「罷了,你身邊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真要遇上什麼也不擋事。
等之後,我叫黃尊幫你尋模兩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頭吧。」
「真的?」簡瑩立時兩眼放光,「夫君你真好!」
周漱被她一聲「夫君」叫得心神一蕩,又因她這毫不遮掩的勢利模樣忍俊不禁,「你倒是深諳‘投桃報李’之道。」
「過獎過獎。」簡瑩對他呲牙一笑,「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換衣服。」
周漱一呆,搖著頭往外走。剛夸完她,她就卸磨殺驢。
姜媽聞訊趕回來,進門剛叫了一聲「二少」,就听簡瑩說道︰「待會兒的時候,你拐個彎去趟簡府,告訴我娘,就說表哥知道了。」
姜媽愣了一瞬,反應,不由瞪大了眼楮,「表……表少爺知道了?」
「嗯。」簡瑩點頭,「他什麼都知道了。」
曉笳不明白這兩個人在說什麼,心知不是自己能過問的事,便權當沒听見,只一心一意地給簡瑩梳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