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周瀚頭暈腦脹地醒了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似曾相識的床上,臂彎里還攬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
燭光昏昏,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才認出這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下意識地抽回手臂,翻身坐起。
孟馨娘被他驚醒,緊跟著坐了起來,「世子爺,您沒事吧?」
周瀚手扶仿似千斤重的腦袋,等那眩暈感散去,扭頭看了她一眼,「我怎會睡在這里?」
「這里是世子爺的住處,您睡在這里不正對嗎?」。孟馨娘有些嬌嗔地說著,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慢慢地挨過來,聲音愈發溫柔,「您睡下之前喝了許多酒呢,這會兒胃里怕是十分難受吧?」
周瀚別扭地側了側身,擺月兌她依偎,便要下床。
孟馨娘有些急了,抱住他的胳膊不放,「世子爺,這半夜三更的,門都落鎖了,您要往哪兒去?」
「去書房。」周瀚拂掉她的手,依舊要下床去。
想著自己跟丫頭一樣伺候他洗手洗腳,擦臉換衣,他醒來卻連個好臉兒都沒有,只急著離開,孟馨娘面上止不住現出了怒意。
正待發作,猛然記起祝顯家的勸她要學會在男人跟前示弱,于是將那怒火強行按下,稍稍醞釀,便落下淚來,「我知道世子爺疑我怨我不待見我,我也的確有許多做得不對的地方。
可您怎不想想,我為什麼要那樣做?還不是因為我在乎您。想挽回您的心嗎?
縱然我用的方法的不對,您盡可以打我罵我,再不然就休了我,何必這樣躲著我,冷著我,讓我不上不下,生不如死?」
眼瞧著周瀚披衣的動作慢了下來,便哽咽一聲,再接再厲地哭道︰「誰一生下來就是壞人,還不是被這樣或那樣的情由給逼出來的?您當我就沒有後悔過。反省過嗎?
我知道自己有過錯。難道世子爺您就沒有過錯嗎?一有什麼事,您就只會沖我發脾氣,然後摔臉就走,從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更不給我改正的機會。
您越是這樣。我就越急躁。就越容易做錯事。越做錯事,您就越不待見我……
我們是夫妻啊,是兩個孩子的父母。便是為了孩子,我們也不能這樣疏遠一輩子吧?
王妃信不過我,寧願把府里的事情交給二弟妹,都不肯放權給我,您又跟我生分著,我如今在王府里的地位,還不如齊庶妃那樣一個妾。
我這個做娘的被人瞧不起,談哥兒和真姐兒就能叫人高看一眼了?」
周瀚穿好了外衣,卻站著沒動,嘴里冷冷地哼了一聲,「你既然知道當娘的行為不正,會禍及兒女,還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孟馨娘倏地握緊了拳頭,柳眉一豎,就要反駁回去。轉念一想,他肯開口搭話,就說明他听進去了,忙又作勢哭了兩聲,「我是豬油蒙心,沒能想通這個理兒,如今我想通了。
我是真的想跟世子爺、談哥兒和真姐兒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可是您得給我改錯修正的機會啊。
就拿今兒晚上來說,我听說您來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歡喜。凡事不讓丫頭插手,親自服侍著您睡下。又唯恐您宿醉胃腸不適,叫人在小廚房留了火煨著湯,眼巴巴地盼著您醒了喝一碗。
您倒好,睜開眼楮就要走。也不替我想一想,有多少人瞧見您被扶著進來了,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忙前忙後殷勤伺候著,您半夜出去了,我這張臉還要不要?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您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便是沒有恩,總有一絲情分在吧?
您怎能這樣狠心,把我往絕路上逼呢?」
周瀚到底不是心腸狠硬的人,見她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態勢,哭著服軟認錯,心下先自軟了兩分。再想一想那一雙粉雕玉琢的兒女,又軟了三分。
恍惚記起成婚之初,也曾經跟這個女人甜蜜過幾日的,那向外走的腳步便邁不動了。
躊躇片刻,掀開紗帳走了進來,在床邊坐下,「但願你如方才所說,當真知錯了。」
孟馨娘見他回轉,心中大喜,忙不迭地點頭,「我當真知錯了。」
瞧著周瀚臉色溫和下來,忙下了床,替他月兌去靴子,解掉外衣,「更深夜涼,世子爺還是趕緊上床躺著吧。」
周瀚依著她的意思上了床,見她淚痕未干,陪著小意的樣子,有些不忍,「你也趕快上來吧,莫要著涼了。」
「哎。」孟馨娘受寵若驚地答應一聲。
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心下盤算著合該趁熱打鐵,一舉收服了他才是,便不急著上床,「世子爺您先別忙睡,我叫人盛一碗湯來,您喝了胃腸舒坦一些,也能睡得踏實一些。」
周瀚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加之月復內火燒火燎,著實難受,便說了句「也好」。
孟馨娘忙揚聲喊人。
今晚值夜的是紫薔和茗眉兩個,聞聲雙雙答應著進門而來。
孟馨娘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掃了掃,便先指使茗眉道︰「你去準備漱口水。」
待茗眉答應著退下,才又吩咐紫薔,「你去小廚房,把我先前給世子爺準備的湯盛一碗過來。」
一面說一面使了個眼色。
紫薔會意,應聲退了出門來,提著裙角急匆匆地奔向小廚房。
茗眉覺出孟馨娘有意支開她,心下納悶。悄悄跟到小廚房去,見紫薔打發走看火的婆子,不去舀那備好的解酒湯,反倒從另一個漆黑的瓦罐里舀了一碗跟濃茶一樣的湯水出來。
斷定那湯水有蹊蹺,故意磨蹭了一陣子。才將漱口的清水端了進去。
一只腳剛剛邁進門里,就听里頭傳來周瀚疑惑的聲音,「這是什麼湯?怎的我喝完渾身發熱,像是要著火一樣?」
她心神一凜,趕忙退了出來,躲在門後,細听里頭的動靜。
「自是對您身體好的湯。」孟馨娘的聲音染著笑意,亦帶出幾許與她平日的形象不甚相符的綿柔。
听見里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心知紫薔要退出來了,忙離開里間的門口。裝作剛進來的樣子。
紫薔掀開門簾出來。一眼瞧見她,忙做了一個阻攔的手勢。
茗眉有意裝糊涂,「世子妃讓送漱口水……」
「不用送了。」紫薔表情曖~昧地笑了一聲,「世子爺現在哪兒還有閑暇漱口?」
茗眉眉眼一動。便猜到可能是虎鞭湯之類壯陽的東西。剛在心里罵了一句不要臉。就听得「啪」地一聲脆響。周瀚的怒吼透簾而出,「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緊接著傳出孟馨娘的哭喊,伴隨著一串沉重的腳步聲。周瀚只穿了一身中衣,趿拉著鞋子就走了出來。
紫薔臉色大變,一聲「世子爺」還沒叫出口,周瀚已經怒氣沖沖地出了門。她兩頭盼顧一番,听見孟馨娘的哭聲越來越大,最終還是選擇去了里間。
茗眉跟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又猛然頓住,眼珠子快速地轉動了幾下,毅然放下手里的托盤,轉身追了出來。
周瀚出了門,被冷風一吹,身上的燥熱稍減,頭腦也跟著清醒了一些。
這會兒剛過四更天,他便是出了飛蓬院,也沒有地方可去。略微站了一站,便折向內書房。
茗眉忙摘了檐下掛著的風燈,趕上去替他照亮。等他進了書房,點了蠟燭燃起炭盆,又將榻上收拾一番,鋪好被褥,直忙得額頭冒汗,臉頰泛紅。
周瀚喝了湯,本就滿腔的火氣。有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女子在身邊繞來繞去,腰肢如柳,眼波似泉,幽香陣陣,無異于火上澆油,身上愈發燥熱難耐。
茗眉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陣比一陣熾烈,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便蓮步輕移地走上前來,翩然曼妙地福~去,「世子爺,奴婢都收拾好了,您可以安歇了。」
微微頷首,恰到好處地露出修長的脖頸。
柔若無骨的聲音,讓周瀚下月復陡然抽緊。目光在她臉上一轉,便伸出手去,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你叫茗眉?」
「是。」茗眉顫著睫毛答道。
「原先在二弟身邊伺候來著?」
茗眉又答了一聲「是」,想起周漱絕情的樣子,不由紅了眼圈,「二少爺瞧不上奴婢呢。」
周瀚听了她這暗示意味十足的話,忍不住輕笑一聲,「倒是個聰明的丫頭,二弟瞧不上你卻是他的損失了。」
「不,是奴婢沒有福氣。」茗眉緩緩垂下掛著淚珠的眼睫,梨花帶雨,幽怨又無助,當真楚楚可憐。
周瀚俯身湊近,噴吐著酒氣問道︰「本世子替二弟還你一份福氣如何?」
茗眉本是做戲,听到他這低沉魅~惑的聲音,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覺心跳如鼓,臉頰滾燙,「奴婢……奴婢不懂世子爺的意思……」
「你懂的。」周瀚雖然急于瀉火,可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你不去伺候你的主子,跟我過來,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說完不等茗眉反應,便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扔到榻上,欺身壓了過來。
茗眉半推半就地由著他擺布,起先頭腦還是清楚的,等漸入佳境,內心再無一絲掙扎。
半閉了雙眼享受著那肖想了許久的滋味,腦子里混混沌沌地想著,得不到二少爺,得了世子爺也是一樣的。
等她有了名分,在王府站穩腳跟,定要叫那姓簡的女人好看。也讓二少爺明白,舍棄像她這種長相、這種身材、這種品性的女人,是多麼地愚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