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媽起初不太願意。
一來是近情情怯,怕自己興沖沖地了,跟上次一樣,拿熱臉貼了兒女的冷臀;二來放不下王府這邊的差事,唯恐自己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被姜媽開解了一番,才不情不願地了。
簡瑩很給面子,衣料首飾,活雞臘鴨,好酒好茶,新鮮的蔬菜水果,收拾了滿滿一車,還另外送了她小外孫一枚足金的長命鎖。
就是她自個兒,也捯飭得十分精神。簇新的衣裙,大毛的披風,全套的頭面。如此盛裝,絲毫看不出她是女乃娘,倒像哪個大戶人家的老。
房媽一走,姜媽就接手了兩位小少爺房里的事務,把六個女乃娘調~教得服服帖帖的。
雪琴和雲箏兩人聯手,發作了兩個不知死活、背後嚼舌根的粗使婆子。一時間院風嚴謹,各個勤懇恭順,再沒有人敢捧著大的怠慢小的。
房媽只在家待了五天,就急急忙忙地回來了。
瞧她神采飛揚,精神矍鑠,就知道她這一趟跟閨女相處得不錯。還帶回不少東西,有開的雜貨鋪里的小玩意兒,有親手燒的瓦盆瓦罐,女兒和兒媳也給兩位小少爺一人做了一套小衣裳和小鞋子。
不知是想通了,還是跟兒女和好心氣兒平和了,回來之後態度大改。雖然還是偏愛小大少爺一些,可也不再霸著他不讓別人踫了。還時常抱一抱小二少爺,以示疼愛。
跟姜媽兩人你頭午我,你前半夜我後半夜,輪流照看。兩人齊心協力,凡事有商有量的,比以前親近了許多。
簡瑩的女乃水依舊不足,早晚一頓,一頓只能喂個半飽。偏她家老二是個嘴刁的,吃了一陣子親娘的女乃就死活不肯吃別人的女乃了,把自己餓得直哭。
周漱叫人從莊子上送來牛乳、羊乳和馬乳。煮得透透的喂給他。他同樣不喝。
簡瑩沒轍了,只能依著高太醫的法子,狠下心來餓了他一天,逼著他重新喝起女乃娘的女乃。換老大來吃自個兒的女乃。老大有女乃就是娘。來者不拒。誰的都照吃不誤。
等熱熱鬧鬧地吃完滿月酒,也進了臘月。
在高太醫的精心調理之下,小四少爺的胎毒之癥基本治愈。身子卻變弱了。今個兒拉肚子,明個兒發燒,一個月當中至少有十天是病著的。
高太醫疑心這是圓骨病的表癥,一面詳細的記錄,一面翻閱醫書核實,可惜收獲寥寥。
因為這里面涉及到濟安王和方氏的隱私,高太醫並未說出小四少爺患有圓骨病的事情,除他之外,只有周漱和簡瑩兩人知道。
方氏不知實情,疑心容易生病,是因為當初沒有用親生父親的血做藥引,自責不已。不再出面料理家務,偶爾看看賬本,發落發落管事,把大半的精力都用在精心照料上了。
簡瑩為了能讓她家老二飽飽地吃上母乳,一心一意補身催女乃,也不愛攬活兒來干,是以收送年禮、置辦年貨和整治宴席的重則大任就落在了孟馨娘一個人的肩頭上。
她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忙完倒頭就睡,不知不覺就冷落了浪子回頭的。茗眉因她看得緊,也饑~渴了有些時日,于是趁虛而入,將周瀚拉進自個兒屋子里睡了好幾回。
過完臘八,簡瑩的女乃水漸漸足了,不止能喂飽老二,連老大每天都能跟著蹭上一頓半頓的。倆娃跟比賽一樣,眼瞅著長肉長膘。眉眼也已經長開了,有像爹的地方,也有像娘的地方,圓滾滾粉嘟嘟的,很是惹人疼愛。
簡瑩和周漱爭執了一個多月,也沒有就的小名兒達成統一意見。大寶小寶地叫習慣了,索性就叫大寶和小寶。
臘月二十這天,簡瑩正和蘇秀蓮一起哄著孩子,方氏就打發憐珠傳話,「……外頭來了幾個人,說是尋親的。問他們尋的是誰,他們說不出個人名來,趕又趕不走。
門房沒法子,就報到王妃那兒。王妃叫人去細細問了一回,他們說要尋的人是咱們府上的,半年前去開元寺上過香的。
王妃記得半年前去開元寺上過香的,只有您這邊兒的幾位姨娘。就打發奴婢問問,是不是哪位姨娘的親人到了?」
蘇秀蓮想起那日在開元寺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呀」了一聲,「莫不是來尋萍姨娘吧?」
簡瑩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君萍,趕忙問道︰「那幾個人可說了他們要尋的人叫什麼名字?」
「說是姓何,叫暖苗。」憐珠答道。
簡瑩看了蘇秀蓮一眼,「那天跳出來的大漢是不是喊萍姨娘‘苗兒’來著?」
「我當時沒在場,事後才听圓子和麥香說的……」蘇秀蓮努力回想一下,「好像是喊‘苗兒’來著。」
憐珠見簡瑩沉吟不語,似有為難的樣子,便笑著提醒她,「叫萍姨娘出去見一見,不就知道是不是了嗎?」。
「不妥。」簡瑩不贊同,「君萍什麼都不記得了,見了也認不出來。萬一來的不是她的親人,而是騙子,見了面趁她不備做點兒什麼,或者隨口編出些有的沒的來,拖累了她的名聲怎麼辦?」
「不能吧?」憐珠眉尖微蹙,「去問的人說那幾個人都老實巴交的,穿得也還算整齊,不像是騙子。」
簡瑩是看著別人被騙的新聞長大的,防備心可比憐珠重多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頓了一頓,又問,「來的人里面有女眷嗎?」。
「有。」憐珠答道,「說是總共來了三個人,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一個十二三的小姑娘,還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
「人現在哪里?」
「在正門的門房候著呢。」
簡瑩點了點頭,便喊人進來,逐一吩咐道︰「元芳,你去正門門房,將那婦人和小姑娘帶到這兒來。曉笳,你去葛覃院請了萍姨娘。」
待兩人答應著去了,又喊了女乃娘來,將並排躺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三個孩子全部抱到隔壁去。
不一會兒的工夫,君萍就到了。听說有人上門尋親,極有可能是來找她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