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晉考將攔截花轎那日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說了,蕭正乾便看向簡二老爺,「簡振,杜晉考指控的罪名,你可認?」
「回聖上,草民不認。」簡二老爺擲地有聲地答道,「草民佷女簡蘭的生母竇氏,早在數年之前就已同王家斷絕關系,獨自一人將簡蘭撫養長大。老竇氏與簡蘭一無血緣,二無養緣,沒有資格決定簡蘭的終身大事。
杜晉考所持婚書,是老竇氏未經過竇氏和簡蘭的同意擅自立下的,實在作不得數。」
「誰說我沒有經過她們的同意?」王竇氏急聲分辨,「曇姑死的時候,我就在她跟前,她親口對我說的,讓我把蘭妮子許給杜家酒坊的兒子。」
「空口無憑,你可有證據,表明曇姑臨終之時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咋個沒有?給曇姑看病的大夫,還有兩旁的鄰居,他們都听見了。」
「那他們可能上堂為你作證?」
王竇氏似是被簡二老爺氣勢洶洶追問不休的架勢懾住了,眼神閃爍,支吾地道︰「他們……他們都在西安哩,咋上堂作證?」
簡二老爺冷哼一聲,轉向蕭正乾,拱手道︰「聖上,簡蘭母女尚在王家的時候,一直遭受老竇氏的壓榨虐待。老竇氏甚至背著竇氏將簡蘭拐帶出去,欲高價賣進煙花場所。
竇氏忍無可忍,為了保護女兒,才與王家斷絕了關系。便是如此。老竇氏依舊幾次三番上門攪鬧,在簡蘭及笄之後,又逼著竇氏將簡蘭許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財主做填房。
竇氏更因此與老竇氏勢同水火,當眾宣告與王家老死不相往來。臨終之時,又怎會將與自己相依為命、視若珍寶的女兒托付給老竇氏?
還有,竇氏是在前年的正月十六過世的,簡蘭埋葬了竇氏之後,便遵照竇氏遺命,于正月二十三日趕赴濟南府,投奔其生父。也就是草民的四弟。
杜晉考曾當眾承認。這婚書是在同年正月二十五日立下的。若真是受竇氏所托,為何早不立約,非要等到簡蘭離開西安兩日之後才找上杜晉考?
杜晉考亦當眾承認,老竇氏向他索要了數百兩銀子的禮金。立下婚書之後。老竇氏與王老漢便收拾細軟。匆匆忙忙離開了西安。
聖上。這分明就是這對夫妻為詐騙錢財設下的騙局!」
這段話簡二老爺私下里不知演練了多少遍,一口氣說下來,中間連個停頓都沒有。王竇氏幾次想要插嘴反駁。都沒插~上。
直到簡二老爺得出最終的結論,才得著機會說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嚷著,「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
曇姑是我娘家佷女兒,我看中她模樣好又勤快,就把她聘了來當了兒媳婦。我對她比對親閨女還好,就算她後來不守婦道,跟別人生了簡蘭,我和我家老漢也沒把她咋樣啊。
我們尋思著,反正兒子不在了,也沒留下個一男半女的,我們就把簡蘭當成親孫女兒一樣算了,咋會虐待她們呢嘛?
她們後來是從我們家搬出去了,我們家是開面館的,曇姑說蘭妮子大了,不能再露頭露臉了,不然不好說婆家,我們就給她們娘倆找了個清淨的地方住著。
曇姑是個悶葫蘆的性子,跟別人不咋來往,跟前就我們一門親戚,你說她要死了,不把閨女托付給我,還能托付給誰呢?
我們家窮,跟男家多要些銀子咋了?姑娘家要出嫁,咋也得置辦一份體面的嫁妝不是?拿禮金置辦嫁妝,我們那邊都是這樣弄法,不光我們一家……」
蕭正乾捋須看著王竇氏,心說這老婦人倒是個人才。
莫說像她這樣目不識丁的民婦,便是京城那些官宦門庭有些見識的女人,見了他也多半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這老婦人剛進門時還戰戰兢兢的,幾番對話下來,便揮灑自如,眼淚說來就來,連哭帶唱,竟是極有條理地將簡振的話一一反駁回去了。
這大概就是朝臣們口中常說的無知者無畏吧?
因存了試探之心,便開口問道︰「那麼你可知道簡蘭離開西安的事?」
「我的青天大老爺噯,她走的時候連說都沒說一聲,我咋個知道哩?」王竇氏拍著巴掌哭道,「她說要在屋子里給她娘守靈,叫我們那幾天都別煩她。
她從小主意就正,脾氣又大,我們哪兒敢去找她?」
「那麼與杜晉考立下婚書之後,你們又為何匆匆忙忙離開西安?」
「我一個遠房的親戚給我捎了信來,說家里老的沒了,讓我們過去奔喪呢。放著蘭妮子一個人,我們又不安心。
左右曇姑說了,要把蘭妮子許給酒坊家的兒子,讓杜小哥幫著照看照看也應該的。我和我家老漢合計了合計,就找了媒人中人,趁早把婚書寫了,也省得別人說他們的閑話。
這不,寫完了婚書,我們就走了嘛。」
蕭正乾點了點頭,「听你這麼說,倒是入情入理。」
「聖上。」簡二老爺沒想到王竇氏口齒如此伶俐,心下急躁起來,忍不住搶過話頭,「西安距離濟南千里之遙,若要查證,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五六日。
這老竇氏定是瞅準了這一點,才信口雌黃,胡編亂造,極力粉飾自己騙婚詐財的丑惡行徑。」
「簡振,你稍安勿躁。」蕭正乾抬手往下壓了一壓,安撫住簡二老爺,「眼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又無從查證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不過朕倒是有一事不解,杜晉考……」
「草民在。」
「你說你在簡蘭大婚那日為簡家的人所騙,認為婚約不實,心灰意冷之下,遂撕毀了婚書,那麼你是如何發現自己被簡家所騙呢?」
「草民見到了簡姑娘,是簡姑娘親口對草民說的。」
杜晉考這話一出口,簡二老爺臉色便控制不住地變了一變。連坐在屏風後頭的簡老夫人,也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蕭正乾眸色微沉,「你說的簡姑娘,可是簡蘭,也就是泰遠侯府的表少夫人苗簡氏?」
「回聖上,應該是的。」杜晉考有些遲疑地答道。
蕭正乾一拍「驚堂木」,「到底是不是?」
「這……」杜晉考面露難色,「草民也不知是不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