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雖然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方氏說得沒錯。以濟安王的行事風格,連丫頭偷盜失手殺死她的傳聞都不會有,只會對外宣稱她暴病而亡,將這件事徹底掩蓋掉。
她對濟安王早就沒有感情了,自然不會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吃那份閑醋,也不認為方氏真會殺她。若是來殺她的,又怎會這樣大張旗鼓,吵得人盡皆知?
認定方氏是在虛張聲勢,就愈發氣定神閑了,「妹妹以為殺了我,三少爺和四少爺就會沒事了嗎?果然還是太年輕,想法太天真了。」
方氏面色一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自回府,雖與妹妹偶有摩擦,可我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嚴格說起來,三少爺和四少爺還要叫我一聲母妃,我為何要害他們?
在馨娘的攪和下,人人都知道我與你不和,你身邊的人稍有不測,別人就會立刻怪到我的頭上。我雖出家日久,遠離世俗,可還不至于連這點子道理都想不明白,又為何要明知故犯,陷自個兒于不利?
你平日里想必也是一絲不曾松懈地防備著我吧?我便是想對那兩個孩子下手,也要有機會才成。」
孟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四少爺出事之後,我也曾好心地提醒過妹妹一句,可看妹妹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听進去啊。
若是妹妹能听進去一言半語,留神一下除我以外的人。三少爺也許就不會出事了!」
「除你以外的人?」方氏眸光晃動,「你指的是誰?」
「妹妹有沒有想過……」孟氏因墨菊擋住了她的視線,蹙了一下眉頭,才繼續說道,「君萍是誰的人?」
方氏冷哼道︰「不就是你的人嗎?」。
孟氏不置可否地一笑,「君萍心系于誰,闔府皆知,妹妹這樣耳聰目明的人,又豈會不知?」
這暗示已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方氏還不曾反應,佩玉就忍不住月兌口反駁。「這不可能。二少爺已經把她給休了。」
「她不過是個身份微賤的婢女,要休要納,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孟氏將主僕兩個的神色看在眼里,又添了一把柴。「誰知道當初那封休書。是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即便當時是真的。像她那樣的痴人,事後只要听男人幾句花言巧語,一樣能夠為男人赴湯蹈火。這里頭的真真假假。除了那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的人,誰又能分辨得清楚呢?」
佩玉眉眼大動,像是想起了什麼,咬著嘴唇猶豫了半晌,湊到方氏跟前小聲地道︰「王妃,您可還記得,前一陣子四少爺因為天兒熱胃口不好,二少夫人叫人送了一些自家莊子上制的酸酪子?
出事兒那天晚上,吃飯之前,四少爺就喝了一小碗酸酪子。
那酸酪子金貴,都是張媽親自保管的,加之也沒想到二少夫人送來的東西能有什麼問題,就沒往那上頭查……」
「不許胡說。」方氏瞪了她一眼,「他們都已經分府另過了,而且二少爺跟沅兒感情最好,他怎麼會做那種事?」
她這話說得沒什麼氣勢,與其說是在呵斥佩玉,還不如說是在勸服自己。
孟氏見她模樣兒,心知她是起了疑的,再接再厲地嘆道︰「所以我才說妹妹太天真了,不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你前頭那一位是怎麼死的?你當真以為二少爺相信她是病死的嗎?他若相信,就不會跟王爺疏遠這許多年了。
我雖不清楚你與那一位過世有些什麼牽扯,只听馨娘提過那麼一兩句。不過空穴來風,事必有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你自個兒心中應該有數。」
見方氏抑制不住地變了臉色,心說果不其然,這女人只怕還不知道秦氏的死是老太妃的杰作,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愧疚不安。
愧疚往往是怨恨之始,不安往往是罪惡之源。哪怕感情再牢固,有這樣的隔閡橫在中間,總有反目的一天。
「孟氏,你不要挑撥離間了。」方氏遮掩不住震驚之色,惱羞成怒地喝道,「你害了我兒子,還想誣陷二少爺,你以為我會听信你的讒言嗎?
我看天真的是你!」
「就是。」佩玉在旁邊沒什麼斤兩地附和道,「四少爺的命可是二少爺救回來的,二少爺為什麼救了四少爺,又去害三少爺?
這說不通。」
主子對主子,丫頭對丫頭,墨菊馬上接起話茬,「有什麼說不通的?不就是賊喊捉賊嗎?你們自個兒腦筋短想不通透,還好意思跑到這里來誣賴好人,胡攪蠻纏?
也不怕傳了出去,叫人笑掉了大牙!」
「王妃。」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焦慮帶著哭腔的呼喚聲橫插進來,「王妃……」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憐珠跌跌撞撞地跑進門來,徑直撲到方氏跟前,涕淚橫流地道︰「王妃,您快去瞧瞧吧,三少爺……三少爺他快不行了……」
「什麼?!?」方氏身子一晃,險些仰了過去。
佩玉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了,又厲聲地呵斥憐珠,「你胡說八道什麼?
王妃回來的時候還說三少爺跟四少爺中的毒一模一樣,已經服過解藥,沒有大礙了,怎麼才這一會兒的工夫,人就……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也希望是我搞錯了,可我一直守在三少爺身邊,親眼看著他……」憐珠哽住,說不下去了,轉而催促如同失了魂一樣怔忪著的方氏,「王妃,您快去瞧瞧三少爺吧,再晚,只怕連最後一面兒都見不上了。」
方氏這才如夢初醒,叫了一聲「沅兒」,便推開身邊的人,沒命一樣往外跑去,佩玉嘴里喊著「王妃」追上去。
憐珠跑得腿軟,叫兩個婆子攙著,緊跟在後頭。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方才還異常擁擠的院子就空了一大半兒,只剩下孟氏和她身邊的婆子丫頭還表情各異地站在那里。
「罪過啊,罪過。」孟氏雙掌合十,淡淡地打了個佛號,便轉身進了屋。
墨菊將其他人遣散了,跟進門來,覷著孟氏的臉色問道︰「王妃,您說憐珠是不是弄錯了?不是說跟四少爺中一樣的毒,服的解藥也一樣嗎?
四少爺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怎的三少爺這麼快不行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