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和淮南王一左一右坐在炕上,炕桌上除了蘇錦點的烤羊肉,還有一個裝熱菜的小火爐,爐子下面是快要燒盡的炭火,上方的小鐵架上有四條烤的金黃的秋刀魚。
旁邊的碟子里檸檬擺成扇形,青色皮嬌艷欲滴。
蘇錦一看,臉上一喜,烤秋刀魚三娘已經會了!
梅書即刻帶著的大廚房跟的小丫頭棗禾上前行禮,棗禾是個伶俐的小丫頭,十歲左右,梳著雙丫髻,口齒清晰的說︰「三娘說這是獻給姑娘和王爺的鄉野之食,青色的果子是檸檬,放在烤魚上果汁,可以避腥和提鮮!」
說完,她將檸檬汁滴在秋刀魚上,淡淡的清香飄逸而出。
蘇錦神色帶點回憶,聞著淡淡的香味,仿佛又回到多年前。
那時候她還沒有嫁進崔家,成為閉門不出的寡-婦。她一個人和老僕蔣嬤嬤住在莊子里,莊子背面有座小山,山上野果子種類繁多,山下溪邊盛產秋刀魚,每當莊子里供應不夠時,她都會到溪邊的捉魚,溪水清涼漫過褲腿,耳邊還回蕩著少年爽朗的笑聲。
無憂無慮的日子,真是讓人懷念啊……
她迫不及待夾了一條魚在巴掌大,女乃白的骨瓷碟子里。果然是記憶中的味道,那麼清香,仿佛溪中涼涼的流水。
「嗯!」淮南王用銀筷子夾了一塊,「味道還不錯!賞!」
話音一落,棗禾神色激動跪了下去,磕頭,林朝青拿出是四季平安荷包,荷包里是一輛的銀角子。
「好孩子,快吧!」
棗禾眼楮里滿是激動的淚水,接著荷包的手微微打顫,「奴婢多謝林公公,謝謝林公公……」
一直回到大廚房,她都有點兒回不過神,回吳三娘信兒的時候,眼中還熱淚盈眶,遞上王爺賞的四季平安荷包,眼神十分眷戀。
「行了,王爺賞你是你的福氣,這點兒東西我還沒看在眼里,你也別再我面前激動,看你這樣子我也知道王爺心里喜歡,快吧!」三娘在大廚房隔壁的房間里坐著,不耐煩的沖棗禾擺擺手。
意外之喜!
棗禾驚喜連連朝三娘磕了個頭,興致勃勃的走出門檻,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二兩銀子的賞賜三娘都看不上,那三娘在意的會是什麼?
她只是個十歲的小丫頭,縱然聰慧機靈,也猜不透吳三娘的意思。
大廚房里吳三娘是一把手,總管大廚房的雜事、以及兩位試婚姑娘的吃食。二把手是個姓王的嬤嬤,掌管庫房,主要是日常碗碟陶瓷,以及辦大宴格式器皿。還有一個姓周的嬤嬤,她掌管的是食材采買。
周嬤嬤是王妃從京都帶的陪嫁,她掌管采買也是油水最多的差事,實際上周嬤嬤和王嬤嬤把吳三娘架空了。吳三娘也曾經想過像王妃投誠(燕窩那次),可惜王妃自己小廚房就已經客滿,而一個大廚房廚藝一般廚子,她也沒有看在眼里。
吳三娘知道,如果不能在此時找上一個靠山,那麼等待她的就只有以後淪落到給丫頭婆子做飯的地步!
好不容易混到一把手的位置,她甘心就這麼碌碌無為嗎?
最近搭上了蘇氏這條線,那麼索性不如搏一把,人生無常,富貴發達,豈是輕易可得?
秋刀魚只是一個試探,看來,王爺還是很享受「蘇氏」的貼心周到,現在,就看蘇氏開不開竅了!
「三娘,清和軒林姑娘要和蘇姑娘一樣的晚膳,這會兒她的丫頭梨香正在大廚房外面鬧呢!三娘你快來看看啊……」
「這個沒腦子的!」吳三娘走出房門,嘴角勾起一抹笑。
連天都在幫蘇氏啊!
這邊,賞賜了棗禾,淮南王的看蘇錦的目光明顯帶著贊賞。
雖然爭寵的手段簡直是不忍直視,可是還是值得鼓勵,下次進步。
用過晚膳已經七點,淮南王拿著棋譜手執白子一個人自娛自樂,蘇錦看自己插不上話,安靜的拿出鴛鴦繡帕開始刺繡。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堂屋正對著大門的炕上,炕桌上放著青花纏枝紋茶杯,淮南王眼楮盯著書,伸手在炕桌上那茶杯,誰知道他手太長,直接端到了蘇錦羅漢果茶,淮南王解開蓋子就知道東西不對。
還以為蘇氏這茶原本就是給他的。
眼楮一眯,看著林朝青。
蘇錦也起身跪了下來,她心中隱隱著急,王爺沒有叫她開口,這件事該怎麼解釋?
她看著林朝青,看他怎麼說。
林朝青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姑娘說是……是羊肉燥熱,羅漢果水下火,姑娘這是擔心王爺身體,她也給王爺準備了茶水,奴才這就給王爺換一杯……」
說著,林朝青跪著爬到淮南王跟前,即便是跪著,他走路時也沒有一絲拖沓,難看。
即便是「陷害」蘇錦,他還不忘了給蘇錦說好話,讓人恨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這個該死的魂淡!
蘇錦咬牙。
誰知這時,淮南王突然從炕上走下來,牽起蘇錦的手,把她扶起來,對林朝青說,「嗯!賞蘇氏一斤大紅袍!」
大紅袍是書房常備茶葉,淮南王的最愛,林朝青詫異的「啊」了一聲,原以為王爺會惱了蘇氏,沒想到……這就完了?
他心里怎麼會知道,淮南王此時有沉浸在「蘇氏這是在博取他好感」里,自然不想的打斷她的積極性。
然後,淮南王繼續沉浸在研究棋譜里,手中端著的還是那杯羅漢果茶,梅書上前將蘇錦的茶杯也換成了羅漢果水。
蘇錦只能繼續埋頭子在繡她的花,可是她心中卻極不平靜,她已經越來越不能忽視,淮南王大概、也許、確實喜歡到她這兒,雖然她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原因,但可以肯定,這里有某一種特質打動了他。
她不能再患得患失,隨著性子胡來,王爺甩了王妃的臉子找她,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又兩條路,一是爭寵,找到那個讓淮南王動容的特質,無限放大它,讓它成為王爺心中一抹玩不掉的朱砂痣。一是掛月事避寵,並像王妃示好,如此,必然會觸怒想借她壓制王妃的淮南王!
不過,內宅是王妃的天下,有時候淮南王也不能明著插手,不然被冠上個汲汲營營婦人之事,對他的名聲不好!
她知道王爺最終會問鼎皇宮正大光明殿上皇椅,對于一個有野心有抱負的淮南王來說,他必然會分外愛惜自己的羽毛。
何況,他本身就是個規矩極嚴的人。
指望他在後院給寵妾撐腰,擔上寵妾滅妻的名聲,這……幾乎等于零!
想到此,蘇錦心中漸漸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