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景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那廂裴茵看著佷女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心疼的眼圈立馬紅了。
可到底不好在孩子面前落淚,再惹她傷心,裴茵眨了幾下眼,等眼淚消下去,這才又笑著,走到床邊坐下。
「喬喬餓不餓?」裴茵模著顧眉景短短幾日就瘦的沒了肉的小臉,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心疼是好。
這孩子以前微胖,但因為生的玉雪可愛,整個人也跟個糯米團子似地討喜乖巧,誰見了都喜歡逗逗她。
可現在,這孩子瘦的身上就剩排骨了。
看到小佷女現在這副模樣,不免又想到死狀淒慘的二弟和好閨蜜兩口子。
多好的人啊,一眨眼就沒了,老天怎恁的不開眼。
「伯母做了喬喬最喜歡吃的糯米排骨,荷葉粉蒸肉,還讓伯父給喬喬買了李家的醬牛肉,煮了薏仁紅棗粥,喬喬最喜歡這些了,咱們換好藥就出去吃飯好不好?」
顧眉景不說話,看著伯母好一會兒,才將胳膊伸出去。
她是個命大的,因為車禍時母親將她死死護在懷里,雖然私家車被撞的變形,父母也都死狀淒慘,然她只是有些腦震蕩,外加胳膊被車窗的碎玻璃劃傷,別的卻無大礙。
不得不說,她就是命硬。
就連趕去救護的醫生,再看了現場那樣的慘狀後,檢查過她的身體,也都議論紛紛說她能活下來本就是個異數,偏偏處在車禍忠心,身上也根本沒受什麼大的損傷,簡直就是個奇跡。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她才在昏迷一天後就蘇醒,才能趕上參加父母的葬禮。
顧眉景伸出綁著紗布的胳膊,裴茵小心翼翼的拆開。
裴茵的職業是外科醫生,就職于省里唯一一家三甲醫院。
清明那天,因要公辦去烈士陵園掃墓,她又要加班,加之顧良辰高燒不退,她只能留在醫院,只余下顧眉景一家,去給早已去世的爺爺女乃女乃掃墓。
誰曾想,夜里下了一夜的雨,清明當天路濕難行,有輛運貨的卡車,司機疲勞過度駕駛,加之輪胎打滑,剎車失靈,一闔眼的功夫,就在市區釀成連環車禍。
他們一家沒去陵園,倒是僥幸,都沒得被波及到,可二弟一家就剩下這麼一個閨女,如今,佷女左胳膊上,還有了十多厘米長、三、四厘米深的劃傷。
裴茵看著那開始結痂的傷口,心里更是疼的抽搐。
這麼深的疤痕,肯定是消不下去了,小姑娘都愛美,她這佷女尤甚,若是以後留了疤,想起清明那天的事兒,指不定又該多傷心。
動作輕巧的給顧眉景換了藥,將一切零碎東西都收拾好,裴茵才又輕聲哄著顧眉景,想讓她出去吃點東西。
顧眉景仍舊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裴茵勸說好一會兒無效,只能又端了吃食進來,親自喂了她吃了半碗粥,才又不放心的安撫小姑娘睡下。
房門被關上,房間內再次恢復安靜,四周有些黑,唯有床頭燈灑下一點光輝,顧眉景躺在暖暖的被窩中,此時才敢抬起頭來。
她面色鐵青,好似見了鬼。
顧眉景就著床頭燈打下的光輝,趴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右手,就在剛才她準備自己拿勺子喝粥時,竟驚見右手手腕上,有一粒種子破土而出。
那小小一點咖啡色,就在她的瞠目結舌中,迅速發芽成了一株只有兩瓣女敕芽的綠植,無論顧眉景怎樣眨眼,就是不消失。
她清楚的听見腦海中傳來植物破土而出的聲音,可若那都是真的,為何她的手指就放在伯母眼皮子底下,她都沒有驚異出聲?
有車禍重生這麼不靠譜的事情在前鋪墊,顧眉景在手腕有異物時,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等伯母出去了,才敢小偷小模的查看究竟。
長在手腕上的咖啡色?貌若一粒種子?破土而出?只有虛影沒有實體?
若非她的重生,已經無法用科學解釋,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顧眉景也當真要被嚇破膽。
可現在,這好似還在隨風搖曳的小東西,卻恁的讓顧眉景覺得熟悉,也讓她知道,這東西于她無害。
這一宿,顧眉景就在絞盡腦汁的研究「綠植」中入睡。
半夢半醒中,她竟奇跡般的,看見了那小東西在她身上「落戶」的整個過程。
——玉墜,是臨死前,她緊緊抓在手里的,母親脖子上的玉墜。
顧眉景在半夜驚醒,她小心翼翼的喘著粗氣,一邊還細細回想著,母親那玉墜是從哪里來的。
不,不應該說是玉墜,仔細說來,那鏈子下邊吊著的墜子,該是琥珀才是。
記憶中,母親好似說過,那琥珀是她和父親結婚後去度蜜月時,在一個風景區寺廟下邊的攤位上買下的。
因見那琥珀中一點咖啡色,彎彎似弦月,漂亮的緊,又因為是父親所送,母親一直帶在身上,十幾年來,從未將那東西摘下來過。
原來,那琥珀中的咖啡色,並不是什麼礦物質或泥土渣,竟是一粒種子。
但琥珀遇血是可以融化的麼?不知道何年何月封存在里邊的種子,踫見血可以在人身上長出虛影來?
這事情簡直詭異到,讓人听之便毛骨悚然的地步。
*
顧眉景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早起,今日是父母親去世第八天,上一世這個時候,她還在渾渾噩噩的不吃不喝,這一次,早過了初始那份兒幾乎滅頂的心悸疼痛,又因為早就接受,甚至習慣了父母的去世,她現在適應的不錯,倒是能出去見人。
房門拉開,下邊正說話的幾個人,看見面色蠟黃、毫無血色,羸弱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小姑娘,俱都激動地站起身。
舅舅,舅媽,伯父,伯母,連帶表姐和表弟也來了,看著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顧眉景腳步定在原地,顫抖的雙腿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喉間哽咽,一不留神眼淚就全都跑出眼眶。
下邊幾人看她站在那里哭的泣不成聲,幾個大人也瞬間紅了眼圈。
表弟今年不過才八歲,也是抹著淚珠子,低著頭不說話,表姐倒是「哇」一聲哭了出來,三、兩步上了樓,用了全身力氣,一把將她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