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個鋪子合約的事情敲定,已是未時一刻,不過禮饌堂那邊早已備上了一桌酒菜,出了千帆閣後,賴雲一行在晉守忠的引領下心情復雜的吃了那一頓遲來的午膳,尤小雅並未與他們同桌,不過也是將這事情妥妥的交給了晉守忠和朱子煜。
而經過這兩日的事情,晉家上下對于朱子煜的態度,也在私底下有了那麼些正常或不正常的猜測,而在賴雲幾個掌櫃的來看,這種猜測卻是尤為必要的。
原因不多說,就這兩日他幫襯著尤小雅與他們周旋這事兒來說,看尤小雅的態度,似乎是認同或者授意他這麼做的,也就是說將來他有可能就是尤小雅與他們幾個掌櫃之間的某個傳話人或者其他的什麼人?
當然有這種猜測並沒有根據,畢竟尤小雅不論怎麼說也還是個女流之輩,且還是個新近死了丈夫的寡婦,無論怎麼說她也是不適合到處拋頭露面的,有個傳話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
當然這個猜測到整個中午飯吃完也沒得到任何的肯定訊息,不過朱子煜還是托尤小雅的福,結結實實的被三個掌櫃從頭到尾的巴結了一頓,他這人沒啥好的,就是凡事都能做出別人喜歡的狀態,比如被人巴結的時候,他就又謙虛又坦然的給人受了。
末了還說一些有的沒有的,比如要幫他們在尤小雅面前美言美言什麼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好像他真的就是賴雲一行所想的那個樣子。而他的身份也就在大家的猜測中,被坐定成了尤小雅的代鹽人。對此他倒是沒多大的意見,反倒是樂見其成。
畢竟在尤小雅那里。他雖是表明了他要幫她,但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表態的,如今她不表態,那他就只好幫她下了這個決定了。不過考慮到那個女人有過河拆橋的習慣,朱子煜表示,必要的時候,他還須得使出一些殺手 才是。
待送走了賴雲一行,朱子煜不急不緩的去外院逛了一圈,交代了一下關于晉家護院訓練的事情後。又慢悠悠朝著內院走了去。
不過他作為晉家護院教頭,雖然這兩日從的態度上來看,他的身份好像也不僅僅只是這一點,但他作為一個外客男眷,想要正大光明的進到內院,也還是需要得到尤小雅的同意才能行的。
所以這會子他到了內院與外院分隔的那截游廊後,就果斷的被角門兒上的小廝給攔了下來,小廝在得知他是給尤小雅匯報事情之後,便是讓另一個小廝趕緊去內院通報。
沒一會兒那小廝蹬蹬的跑回來。說是尤小雅那邊並沒有什麼需要朱子煜匯報的,三兩句話就讓他該去哪兒就去哪兒,說不得那時候的朱子煜臉上是有些掛不住的。
話說,她不會現在就拆橋了吧?話說。剛剛他分明還幫了她的好吧?!
「小哥兒,你確定你不會听錯了吧?」其實朱子煜也知道,尤小雅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但他還是抱了一些希冀。
「確是說了並沒什麼需要匯報的,還是該干嘛干嘛去吧。」小廝確定自己並沒有听錯也沒有傳錯。這時候直接套用尤小雅的話回絕了朱子煜。
朱子煜被那愣頭愣腦的小廝說的一鼻子的灰,最後噎著一口氣還是不死心地朝那小廝說道︰「要不小哥兒再去幫在下問問?就說在下這里有個非常嚴重的事情是要同稟告的。再麻煩小哥兒一次?」
朱子煜當真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話說他好端端一個齊周朝睿王爺,他犯得著跟一個小小門童低聲下氣到這個份兒上嗎?
可是轉念又想到,他現在好像也不是什麼王爺不王爺的吧,算算應該只是尤小雅救回來的一個江湖中人罷了,他需要從尤小雅那里賺錢來還欠她的錢,所以這會子他不是王爺,他不是王爺,他不是王爺……
如此這般給自己吹了一會兒眠,朱子煜就愈發的難纏起來,拉著那小哥一直的磨阿磨的,最後守門的小廝簡直被朱子煜磨的沒有了辦法,不得已還是替他去跑了一趟。
「,那朱還在門頭上等著呢。」周媽媽看到先前離開的那個小廝又跑了回來,听他一說,原是朱子煜還跟外頭等著要有事情同尤小雅講。
「他怎麼說?」尤小雅放下手中炭塊,小翠兒順勢遞過一方潤濕的手帕給她擦手。
「朱說有要事要同當面講,不知是否要讓他進來?」周媽媽看尤小雅將桌上畫好的一張圖畫拿了起來,上頭用不知名的筆法畫著一個類似于椅子樣的東西。
「磨了這麼久,想來該是真有什麼話要說的,那就讓他進來吧。」尤小雅將手中畫好的沙發樣紙放到一旁,話說她剛剛開始畫這紙樣的時候那小廝就來稟了一次,沒想到等她畫完了一張他也沒走,還真有耐心。
「是」周媽媽應了一聲,轉身朝門頭那小哥兒走了。
沒一會兒工夫那小廝便是將信兒傳給了朱子煜,本來朱子煜並沒抱多大的希望,卻沒想尤小雅竟是爽快的就讓他進了院子去,說不得他又是在心頭愣了一愣。不過想歸想,他腳下卻是沒停,沒一會兒工夫就進了院子。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尤小雅並沒有在屋子里,而是在一方綠樹成蔭,假山流水的亭子里……作畫?
素白的衣裳並未有多的點綴裝飾,盤起的長發也是經過改編的最為簡單的墮馬髻。
耳際紛落下兩撮碎發,隨著陣陣微風輕緩的揚起,剛好拂過她唇角若隱若現的那絲柔和。輕靈的亭台流水之中,她如同畫卷中雋永的神仙美眷,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透著那妙曼而又難以言說的動人風情。
雖是偶然。卻也讓遠遠看到這幅畫面的朱子煜,心里莫名的動了一動。亦或只因著偶然的得見才能讓那感觸生的如此突然又明顯,仿佛怕驚擾了這份安然。朱子煜腳步在不覺之間便是停了下來。
不過就在這時候,亭中的尤小雅或是因著發絲癢了臉頰,她放下手中的……黑炭?誒?她作畫,用的是黑炭什麼的……嗎?
這畫面太美,朱子煜表示,他不敢看了……
待朱子煜走到亭子外,尤小雅抬眼瞥了他一眼,沒阻止他進亭子也沒讓他不進,不過朱子煜這人不曉得是神經太粗還是太沒概念。這時候在尤小雅抬眼看他的時候,他朝她揖了一揖後直接的就走了進去。
一旁的周媽媽和小翠兒因著朱子煜這個太過隨意的舉動,均是有些不滿地蹙了蹙眉頭,不過轉頭看向尤小雅的時候,卻見著她依舊認真的畫著東西,她們不曉得她究竟是怎麼想的,便也不敢出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朱子煜走到了尤小雅的面前。
「在畫什麼?」朱子煜走到尤小雅面前,朝她行了一禮之後將眼神落到了桌面上的那一疊紙頁兒上。當然也正是這時候。她順帶地就看到了桌子邊的那個裝了滿滿一簍廢紙的紙簍,她在畫什麼?要不要這麼浪費的說?
「沙發的圖樣。」尤小雅頭也沒抬的說道。
「沙發?」朱子煜表示,他還是頭一次听到這個名字。
因著好奇他便是尤為自然的拿起了一旁尤小雅已經畫好了的一張,那上頭是一個類似于椅子樣的圖案。只是這‘椅子’跟平日里他所見的那些椅子有些不太一樣,呆呆笨笨的,看起來挺是有些厚重。
尤小雅並沒有接話。猶自的在紙上動筆畫著,不過畫了一會兒。正待朱子煜要去看時,卻只見著她眉頭微蹙。而後眼楮也不眨的把畫了一大半的紙頁揉成了一團,最後干淨利落的給扔到了竹簍里。
「小翠兒,把這些收了吧。」尤小雅將手中的炭筆放到一個木盒內,聲音平緩的說道。
「是」小翠兒應聲,隨即給尤小雅遞了一張潤濕的帕子。
尤小雅接過帕子,頗為隨意的將那白皙卻不算修長的手上擦了一擦,而後朝朱子煜說道,「朱有話要同本說?」
對于尤小雅做事總是直來直往的性子,朱子煜從這幾日倒是見識了好幾回,所以這時候雖然覺得有些不太能轉換的過來,倒也是接受的快,微微一笑便是朝尤小雅揖了一揖道︰
「哦,是這樣,這兩日在下作為晉家的護院教頭,對于晉家的護衛人數這塊有個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朱子煜頓了頓,抬頭朝尤小雅看了去,似乎在詢問她是否要繼續講下去。
「請講」尤小雅本以為朱子煜會說有關晉家鋪子上或者賴雲幾個掌櫃的事情,卻沒想到他竟是說的這個,不過既然他已經開口了,而她也挺感興趣,那就听他說下去也無妨。
「在下看來,晉家的護院,貴在精而非多。」朱子煜將手中的紙頁交到一旁的小翠兒手里,如今她剛好已經將滿桌的紙頁規整好。
「朱的意思?」尤小雅想到今日看過的褚巡他們整理出來的關于晉家的那個人事薄,上頭就護院這塊,好像就有九十幾人吧。
尤小雅不曉得別人家護院都有多少人,但就她個人而言,晉家雖是個不小的家族,但它畢竟只是一個小小鎮上的一個宅邸,而且如今這個世道,從民風淳樸這塊也能看的出,應該是個和平的世道。
那關于打家劫舍的強盜之類的,天曉得有多大的幾率才能到了她晉家鎮又踹開她晉家大門?那既然沒事,又養這麼多的護院,難道就是為了臉皮上繃著好看?
「在下看來,這護院的人數區區四十人便能護得晉家上下安危無虞。」朱子煜倒是一點不含糊,雖是語氣溫潤儒雅,卻也是滿滿地都是自信。
「哦?那朱倒是說說,你是怎麼計劃的?」雖然從九十人減到了四十人,可是在尤小雅看來,她怎麼覺得這四十人都還挺多的呢?不過既然她將護院這塊的事情交給了朱子煜,那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也還是該听听他的意見才是。
「在下可從九十人當中選出四十人,雖說在短時間內並不能將他們訓練的如何能耐,但是擋個小賊流寇還是不成問題的。而余下的五十人……」朱子煜頓了頓看向尤小雅。
尤小雅平靜的臉上依舊沒啥表情,她習慣了的時候看著的那人,而今日里她同朱子煜站的挺近,且又是大白天,光線也不錯,所以她在看著他的時候,就有些奇怪的發現,朱子煜臉上雖然時刻都帶著那麼些笑意,可不曉得為啥,她總覺得他這笑意太過僵硬且別扭了一些。
說不出心里的感受,尤小雅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這疑惑卻被朱子煜認為是他欲言又止時尤小雅感興趣的表現,雖然說起來總有那麼些奇怪的違和,不過他還是又接著道︰
「余下那五十人,可作為打理外間鋪子時的一個差遣,當然,如果願意的話,在下也可以代勞。」繞了很大很大的一圈,朱子煜終于還是繞了回來。
「繼續」尤小雅聲音平淡,仿佛朱子煜的這個提議,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那樣,而在朱子煜看來,她這表現與之剛才的那絲疑惑也不搭噶了吧?
難道她都不好奇他可以怎麼去幫到她的嗎?還是說,她從來都不太需要別人的幫忙?好吧,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就承認吧……
「先前听同賴掌櫃他們定的那個合約,在下可不可以認為,其實是希望賴掌櫃他們鋪子上每月的收入是一月多過一月的呢?」朱子煜止不住的還要裝一下十三。
「這個很明顯不是嗎?」。尤小雅墨黑的眸子瞥向朱子煜,說實話她還真不太喜歡朱子煜這種啥事兒都要賣一下官子的性格,所以說這話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不耐的。
「咳,想要短時間內將每月收入增多,其實如同所說,是需要投入的,這個規則該比在下還明白的吧?」
朱子煜做了這麼多年天策之影的老大,雖然不愁吃喝也不用管錢,可這世上之事,他好歹也見了那麼一些。所以這時候,他覺得他還是具有很不錯的裝逼資本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