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推開,屋內一片壓抑的死寂。一個不足一歲大的女嬰,在丫鬟的懷中,哭而不弄,長著小嘴,淚水嘩啦啦的流,第一次,一個女嬰像是感覺到自己最親近的人就要離開自己了,恐懼,無奈,悲淒,她唯有流淚。
「小雪,小雪你怎麼了,來爹爹抱你。」白鈺听到自己一個月未見的女兒哭得如此傷心,他的心都痛起來,從丫鬟手中接過女嬰,聲聲安慰。
袁青看了他們一眼,別過眼去,不知何時,心里一陣痛意劃來。舉步來到床邊,床上躺著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婦,她看到袁青,眼中充滿了祈求,她的時間不多了,這人世間最放不下的就是白鈺與白泠雪。
而她的女兒與,她不知該交托給誰,想來想去,除了袁青,別無第二人選……淒涼。
「我求你,在我死後,好好照顧阿鈺,求你。」她伸手,想拉住袁青的手,聲音十分虛弱,幾乎微不可查。
袁青順勢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沒有太多溫度。
袁青不知該作何回答,不語,看著她,手握住她毫無溫度的手。
「還有小雪,你把她撫養成人,白家一半家業,全部歸你,求你了……」
袁青搖頭,不語,她並不貪他們白家的一分一毫,撫養白泠雪長大成人,可以考慮,但是白鈺,袁青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將他放在自己的身旁……
秦菲芳的病情。真的已到彌留之際,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為了白鈺的病。她日夜操勞,為了生下白泠雪,她九死一生,而今,她真的不行了,要休息了。
女嬰在白鈺的懷中哭著,伸手指著床那邊。幾乎要從白鈺懷中掙月兌出來。還不到一歲的孩子,只是不會說話,但是人世間的重重情義。她能分辨的了。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抓周,也是如此。
「少爺。小小姐想要您過少那邊去。」丫鬟提醒道。
白鈺並不是不懂孩子的要求。只是,不知為何,他很害怕見到秦菲芳,以至于那麼久以來從不敢面對她,越不敢面對,就越逃避,逃來逃去,只能拿另一個人來代替。弄假成真,真假不辯。
古人有指鹿為馬。也是有人願意相信,這謊言才能成真!
「阿鈺。」秦菲芳流著淚,喚出他的名字。
白鈺不敢看她,將眼楮轉到一旁。
「阿鈺看著她,她才是你的娘子。」袁青將白鈺拉正,逼著他直視她。
「她不是……不是。」白鈺流著淚,搖頭,心口痛得厲害。
秦菲芳的淚水流盡了,無淚可流,她伸手,手微微顫顫的撫上白鈺俊秀的臉龐,淚眼含笑,「阿鈺,芳菲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小雪和你自己。」
白鈺的心口像針扎一般,疼的難以呼吸,他突然像發狂一般反手拉住秦菲芳的手,哭喊道︰「不……你不能走!」
「阿鈺,你想起來,她是你妻子了是麼?」袁青道。
「不,不是,你不能走,小雪離不開你的。」白鈺道,小雪離不開秦菲芳,就像他離不開袁青一樣。
「好好,照顧你和小雪……」說完,秦菲芳手無力的從白鈺的手中滑落,她的眼楮輕輕閉去,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完全停止。
秦菲芳去世了,就在剛才。
白家大喪。
下葬的那天,天空還落著毛毛細雨,來送葬的人,白家上下一百口人,和一些親戚好友,將一切儀式舉行完後,留在新墳錢的,沒有幾個人,天氣的原因,眾人斷斷續續的了。
天空陰沉一片,沒有人打傘,毛毛細雨夾雜冷風,冷寂無聲。
「主子,你都讓白少爺他跪在墳前那麼久了,這天寒雨冷,讓他起來,吧。」淇在袁青身旁勸她道。
在新墳前,站著的只有袁青,淇與白鈺三個人,其他人全部走了,天陰的沉寂,是袁青讓白鈺跪在秦菲芳的墳前的,白鈺不得不跪,他跪下了。
「娘子,阿鈺都跪了那麼久了,我可以起來了麼?」白鈺側頭看著一旁虐待他的袁青道。
「不要叫我娘子,我不是,墳里面的那個才是。」袁青指著新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落下。
白鈺無話反駁,哭得眼淚落下,而全然不覺。
「不要看我,不要對著我哭,好好的跪在墳前,什麼時候想起來,你的娘子不是我,而是秦菲芳,你就什麼時候。」說完,袁青轉身就要走。
「娘子,你別走,不要走……」白鈺哭喊著,一把將她拉住。
「要我說幾萬遍?你的娘子不是我,是秦菲芳,是墳里面躺著的那個!放開我,給我跪在墳前,想,什麼時候想通,什麼時候回來。」她大喝,奮力將他推開。
「不,不是的,阿鈺知道,我的娘子是你,是你,是你……」他拉著她不肯放。
「給我好好跪在墳前,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回來。」
「我想不清楚呢?」他哽咽道。
「一定會想清楚的。」她嘆氣。
「好,阿鈺不走。」白鈺終是點頭,手將她放開。
氣氛壓抑到極致,白鈺跪在墳前,袁青與淇站在旁邊。
「淇,我們走。」良久,袁青緩緩吐出這五個字。
白鈺沒走,他還是跪在秦菲芳的墳前,天上的細雨飄灑而下,慢慢浸濕他的衣服,九月初,已是秋季,又逢下雨,天清氣寒。
秦菲芳是葬在秋州城外面的青山上的,從這里會秋州城需要走兩個時辰。
下山後,一輛馬車還在山下等著他們,袁青與淇走上馬車,坐著車廂內,而馬車久久不動。
天慢慢黑下來了,而馬車還沒有走,車夫在還沒有得到命令之前,他也不急著趕馬而去。
「主子,天都要黑下來了,白少爺他還沒有下山,就讓淇上去尋他吧。」淇道。
「一起去吧。」袁青點點頭,她們在馬車里坐了將近一個多時辰,而白鈺還沒下山,天快要黑了。
走上山,新墳,一個人倒在那里,他太冷了,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濕透,沒有半點力氣,支撐他繼續跪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