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風離把手搭在段風涯肩上,昏暗的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肩並肩的倒在地上,「風涯,咱去看看風儀吧。」
「我正有此意。」段風離輕輕皺眉,思緒有點撲朔迷離,為段風儀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安季晴求的情。他總覺得,段風儀永遠是個長不大的丫,沒有主見,凡事從娘的小女孩,今夜一鬧,好像就是,一夜成長起來了,她淚眼模糊的指責他時,卻是讓他措手無策,口瞪目呆。
「你為什麼為安季晴求情?」段風離和段風涯對望,同時月兌口而出,經過十幾年的形影相隨,他們已然形成了一種無形的默契。
段風離笑了笑,把目光停遠處,幽黑的夜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當時,真的不想你休了她。」他想說,我覺得,她不是那種輕浮的人,可是看到段風涯冷俊的側輪時,他說不出口了,「風涯,你呢?」
「你沒听到她兩次都說了嗎,欲加之罪。」段風涯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明顯是淡漠的,好像他壓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欲加之罪。
段風離愣了愣,段風涯已經跨腳進段風儀的房里,他輕輕搖頭,笑言,「原來你和我一樣,都相信她。」
「她那脾氣,還是倔了點,我看不慣她,明明什麼都沒有了,還在我們面前,理直氣壯。」
綠愕微微屈膝,「少爺,風涯少爺。」
段風涯擺擺手,示意綠愕下去,他閑庭若步,他以為,段風儀永遠不會真動氣,尤其是對著他。
只是,白色的帷賬下,段風儀抱著繡花枕,扭頭背對著段風涯,一個默默流淚的背影,讓段風涯亂了思緒,他坐到床前,親妮的拍著段風儀因抽泣而顫動的雙肩,「風儀,你怎麼了。」
段風儀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把臉,斗氣的扭動身體,擺月兌開段風涯的雙手,「我累了,要睡了,你們出去吧。」話未說完,淚水又一個勁的流,染濕半邊枕。
段風涯扳過段風儀的身體,看著已然一個淚人兒的她,也說不起重話了,他溫言溫語,「風儀,你有必要哭得那麼委屈嗎,為那個,傷心又傷身的,一點都不值得。」
段風儀揚著頭,嘴唇一顫一顫的,「哥,我不是為五嫂,是為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狠心了。我都快不認得你了。」
段風離驚愕,側目看著段風涯,略帶命令的口吻和段風儀說,「風儀,別胡說。」
「風離,讓她說。」段風涯幽深的目光,在段風儀的話語下變得更加的幽深,莫測。
段風儀屈起雙膝,把枕頭抱得更緊,「哥,風儀以前覺得,你是個心存善念的人,從來都是憂別人之憂,可是,安家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看在城樓下的那個女子,放過五嫂嗎?」。
段風涯喉結哽咽,「你,那天看到了?」
「看到了,我看到她,像個白蝴蝶,飄然起舞,飄然而下,最後,血與雪混為一體,哥,原本那麼好的家,那麼好的女子,難道,你真的能無動于衷嗎?」。
段風涯低頭無語,段風離嘆了口氣,「風儀,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當時也想救她,可惜,接不住,安季雨,只是個意外,她真的只是個意外。」
「大哥,一個意外,就可以把我們段家扯得一干二淨了嗎?」。
「我,風儀……」第一次,在段風儀面前,段風涯和段風離都變得語窮了,安季雨的死,的確沒在他們的計劃里,他們算到了安家落魄不堪,算到了她們顛沛流離,算到了安季晴內心不堪重負,可是,他們算漏了安季雨,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把安季雨算在內,只是,安季雨也姓安,他們怎就忘了呢?
段風涯擁過段風儀,心疼的撫著她的背,「風儀,哥知道了,下次不會了,下次不會了,不會了。」
夜,慢慢的越漸更深,慢慢的沉寂,喧鬧了一陣的段府,也在死寂的夜空下,沒了人語,暗了燈火,只有回廊上,十步一燈,搖曳著和月光同樣暗黃的殘光,在這夜里,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堅守住段府的光明。
小顏懷里抱了一堆藥走進祠堂,安季晴筆直著身體跪在那里,很認真的接受這本不該屬于她的懲罰,用她的話說,是既來之,則安之。
小顏跪在安季晴身側,乒乒砰砰的,懷里的藥散落一地,安季晴皺眉,「小顏,你怎麼還不睡。」聲音微弱,有氣無力。
「來,,讓小顏給你先上點藥。」小顏小心翼翼的拉過安季晴的手,下一刻卻驚慌的丟開了,聲音顫動,「,你的手怎麼那麼冰,都冰透到心了。」
「傻瓜,地板是冰的,風是冰的,雪也是冰的,手當然是冰的。你快吧,讓人看到,又得讓你受無妄之災了。」
「,你手不上藥,背也要,看你的背,都腫得不成樣了。」小顏說著,已經打開藥瓶子。
安季晴臉部表情因全身抽痛而扭曲,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小顏,你要我在這里寬衣解帶嗎?那會給人多少話柄了,你,還是睡一下,天亮後還要你照顧我。」
小顏張口還想說什麼,卻又是什麼都說不出,是的,沒有誰敢在祠堂寬衣解帶,無論理由多麼充足,都是扯談。
小顏前腳剛邁出祠堂,安季晴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申吟,在這萬籟俱寂的夜里,像一聲聲無力的哀嚎,彌散在祠堂的每一個角落,她不叫,不喊,不求饒,不低頭,並不代表不痛,十指痛歸心,當劉管家的木棍沒有半點溫柔的落下時,劇烈的痛一陣接一陣的沖擊著她的每個細胞,那一刻,安季晴真想過要逃離了,或是,干脆,就這樣,永遠閉上了眼楮,可是,她沒有,她還想讓段風涯,對她多留個眼,多留個心。
段風涯會忘前恥,再寵安季晴的謠言,在安季晴歸寧後,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