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飯香 第十三章 競爭對手關對門

作者 ︰ 寧馨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趕去了嫁閨女的農戶家里和鐵柱媳婦會合,忙了一日,晚上才坐著送桌椅的牛車一同回來。

葛大壯本想趁鋪子清閑時趕緊上山,沒想到吳府的老嬤嬤卻找上門來了。

原來李才昨日家里出了點兒事,連夜趕路回老家了。留下這鋪子給老嬤嬤處置,老嬤嬤听說迎春夫妻生意做得不錯,就上門來問問他們夫妻能不能把鋪子買下來。價格很便宜,只要三十兩。

迎春喜得差點兒要蹦起來,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當下就拿了銀子給老嬤嬤,末了執意留她在鋪子里吃頓飯,老嬤嬤借口府里還有事情,不肯留下。

迎春無法,就同她約定明日去府衙打契約,又把昨日帶回的一些炸素丸子和小麻花拾掇了一盒子,請她捎給吳公子嘗個新鮮。

老嬤嬤這次沒有拒絕,笑著又說了幾句閑話後就上了停在大路另一側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留下迎春歡喜地揮著手。

她根本不知道馬車里一臉淡然的吳公子剛剛放下窗簾,回身吩咐老嬤嬤,「讓李才去江城錦繡莊做個掌櫃吧,這次讓他吃虧了。」

老嬤嬤趕緊低頭應道︰「謝公子提拔,老奴那佷兒也是個混不吝的,差點兒惹了禍。」

吳公子怎會听不出老嬤嬤話里的試探之意,但他沒理會,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老嬤嬤真的想不明白,自家公子到底對那個葛嫂子是什麼心思?若說公子愛慕葛嫂子吧,不說別人,就是她自己都不信,畢竟一個是地上的野草,一個是天上的雲,一點也不搭。但若說公子對人家沒心思吧,又為何百般照顧,行事隱密又小心,生怕人家心里添負擔,真是太古怪了!

這時還有一個人同老嬤嬤一般想法,這就是葛大壯。他眼力極好,雖然看得不真切,可是他能確定方才吳公子就坐在馬車里。李才明明昨日獅子大開口,不肯賣鋪子,為何今日就改主意了?老嬤嬤說的理由很牽強,鋪子如今租給他們一家做買賣,不過一年收一次租金,哪里就無力照管,需要減價甩賣了?

葛大壯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是吳公子在背後出了力氣,而他如此做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給他打了一把輪椅……

迎春和鐵柱媳婦正忙著拾掇桌子,偶爾回頭瞧見夫君望著她出神,忍不住粲然一笑,嗔怪道︰「這麼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開花兒了?」

沒想到葛大壯卻是點頭應道︰「你就是臉上開了花兒。」

迎春笑嘻嘻甩了甩抹布,大力地擦抹桌子,開口反駁,「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葛大壯卻不肯應聲,轉身去外邊繼續做木工了。

為了慶賀家里買下了鋪子,一家人的晚飯很是豐盛,四菜一湯外加一小盆粳米飯,擠滿了小小的桌子。

迎春喂兒子吃了蛋羹,然後又給小泵和鐵柱媳婦都夾了幾塊肉,末了瞧見葛大壯的碗里空空,就奇怪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葛大壯低頭見她嘴上說著話,手里筷子卻不停給自己夾菜,心頭的郁結就散了一些,轉而大口吃起飯來。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後就撤了飯桌,難得見到夜空圓月高掛,就把白日里相熟鄰人送的幾個果子洗了,一邊啃著一邊說起閑話。

葛妮兒雖訂了親,但也不過十多歲,正是樣樣好奇的時候,听到嫂子講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就不依不饒,一定要听完,結果故事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大寶早就趴在娘親懷里睡著了,迎春趕了小泵去洗漱睡覺,又安頓兒子,忙完了也是困得撐不起眼皮了。

葛大壯仔細檢查了前門和後門才回到屋里,見到迎春和兒子相對而眠,就月兌了外衫把媳婦抱進了懷里。

迎春嗅著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又往夫君懷里擠了擠。

葛大壯輕輕順著媳婦兒的長發,到底忍耐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吳公子如何?」

迎春隨口應付,「吳公子?听說先前家里很器重,後來腿瘸了就被冷待了,大宅門里真是冷血。」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又道︰「人家對咱們不錯,以後有機會咱們也得報答一下,那孩子很可憐!」

葛大壯眸光閃動,有些不可置信,「孩子?你不覺得他長得好,身世富貴嗎?」

迎春很困,听夫君問個沒完就有些不耐煩,煩躁地應道︰「那跟咱們有什麼關系,他就是個可憐人。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去城里打契約呢。我要賺好多銀子,給兒子娶媳婦、買大院子、買地、買丫鬟,當地主婆!」

「好!」葛大壯想象著那吳公子若是知道自家媳婦兒不過把他當個小屁孩,臉色是何等精彩,再也忍耐不住,悶笑起來。他的胸膛震動,惹得迎春睡不好,懊惱地扭身去抱兒子,結果又被葛大壯抓回來緊緊抱在懷里。清冷的月光映得屋子里分外明亮,葛大壯低頭輕輕在媳婦兒額頭輕輕親了一下。「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嗯。」迎春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嘟囔一句,很快就睡著了。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年之喜在于秋。眼見田里的玉米棒子都被掰回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玉米秸稈兒揮著淡薄的葉子在漸冷的風里招搖。家家戶戶這才放慢了腳步,慢悠悠拎著鐮刀開始收割秸稈,用草繩捆好,扛回家里去備著冬日燒火。

葛家如今沒了田地,葛大壯也不必回去幫忙了,但他依舊沒有進城做活兒。原因無他,前些日子已經把草簾子等物備好了,他要趕緊把鋪子前後的房子都修好,否則哪日北風突然長了脾氣,打著旋兒吹進來,一家人就該受罪了。

葛家如今雖說不算大富,但吃食總是不缺,迎春又心善,先前鋪子剛剛開張,就以每日兩個餅子的工錢雇佣了附近流浪的兩個瘸腿流浪漢幫著清掃鋪子前後。這兩人雖說自己穿戴得很是破落,卻對得起這份工錢,不說把鋪子周圍打掃得一根草刺都沒有,就連不遠處的官道隔幾日也會掃上一遍。這會兒見到東家在干活,兩個人又一瘸一拐聚過來挽了袖子就幫著忙碌。

迎春出來送水,見此就笑道︰「兩位老哥,你們手下小心點兒,那土坯也不輕,別砸了腳。」

兩個流浪漢笑道︰「老板娘放心,我們有力氣。您要是實在看不過,中午賞我們兩碗湯喝就好了。」

「你們真是生了副好鼻子,是不是知道我們家里要炖雜碎湯啊?」迎春開玩笑,末了應道︰「好,一人給你們留一大碗,餅子管飽!」

「太好了,謝謝老板娘!」兩個流浪漢喜得差點兒跳起來,七嘴八舌地道謝。

葛大壯從後院走過來的時候听了這話就道︰「你們那個破廟冬日里怕是會凍壞人吧?一會兒這里剩了土坯和草簾,不如都拿回去也拾掇一下。過些時日,你們再記得跟著我多去打些柴回來,我給你們砌個小火塘,多少也能暖暖身子。」

「真的?太好了!」兩個流浪漢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寄住的破廟四處漏風,听說每年冬日都要凍死一、兩個伙伴,他們原本是春日里剛剛流落過來的,正愁著這個冬天該怎麼熬,沒想到葛大壯卻要幫忙,兩人自然喜出望外,道謝不迭。「謝東家,謝老板娘!」

葛大壯見兩人要下跪,趕緊伸手扶了他們。

迎春也笑了笑,就回了後廚,葛大壯帶著兩個流浪漢繼續忙碌不停。

可是不知何時一隊車馬卻是出現在官路對面,許多人忙著從車上往下搬東西。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小避事模樣的人背著雙手過道,走進了那些說閑話的人中間。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眾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往前涌,高聲喊著,「我,算我一個!」

兩個流浪漢瞧著葛大壯多瞧了那處幾眼,就分出一個跑去探看。很快,消息就送了回來。原來官路對面要建一座有前鋪後院的宅子,正招工匠呢。

迎春听到動靜又跑出來探看,听得這話後同葛大壯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先前那個想要買下自家鋪子的中年人,這是買鋪子不成,直接想要在對面搶生意了。

迎春的臉色有些難看,葛家鋪子除了賣茶水就是租賃桌椅,這都沒什麼獨門秘訣,極容易被模仿,如今多了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以後怕是有些變量。

葛大壯握了媳婦的手,低聲安慰,「沒事,以後慢慢看吧。」

迎春勉強一笑,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這會兒就亂了陣腳,豈不是人家還沒開業,自己就先認輸了。

棚戶區的很多鄰人被招到對面的工地去做活兒,葛家鋪子外閑坐的人幾乎都看不到了。

迎春中午炖了一鍋雜碎湯,自家喝了半鍋,她想了想,晚上等著對面工地下工就攔了兩個平日相熟的匠人,笑著送了他們一人一罐挎回家。

鄰里相處從來都是有來有往,得了雜碎湯的匠人回家同媳婦兒說起,于是晚上葛家鋪子就來了幾個小媳婦,不等迎春開口問,就有人主動說起對面那家新鋪子的底細。

「葛嫂子,听我家孩子的爹說,他認識那對面鋪子的東家。去年我家孩子的爹也接過他家的活計,這東家姓沈,家住城西,院子不是太大,但听說有些家底,在城西那一帶也吃得開,據說幾個地痞頭子都願意听他指派。以後葛嫂子若是同他有什麼沖突,可得小心些。」

「嫂子說笑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全憑自己本事就是了。」迎春抬手抓了一把瓜子給說話的婦人,笑道︰「小手段始終上不得台面,是不是?」

「葛嫂子這話說得對,葛東家和葛嫂子都是心善的,一定會有好報的。」其余幾個婦人都紛紛出聲附和。

迎春臉上笑著同眾人說得熱鬧,心其實還是高高懸著。突然冒出一個心存惡意的競爭對手,怎麼說都不是讓人歡喜的事……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迎春又接了兩次酒宴,而葛大壯也修葺好了所有房屋,末了又起早貪黑上山去打柴。兩個流浪漢為了過個溫暖的冬日,也使出了渾身力氣跟著忙碌。

鋪子後邊的柴垛堆得越來越高,但速度卻是遠遠趕不上對面鋪子的興建,許是工錢給的高,新鋪子的建造速度極快,可以說一日一個模樣,短短不過半個月,就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了。

做粗活的工匠們歇了工,照舊聚在葛家門前閑聊等活計,偶爾進鋪子喝碗茶水解渴。迎春一家也听得了更多消息,諸如那酒家修得多精致豪華,後邊院子多大,房間很多等等……

迎春听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甚至心里隱隱還有些幸災樂禍。想必那沈東家也不是個會做生意的,這附近都是窮苦人家,平日里在葛家鋪子外邊站一日,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兩文錢買茶水解渴的,自然更不會掏銀子跑去沈家酒樓打牙祭了。

再說那路過的香客,上山時有事待辦,哪肯停在這里吃酒,下山時天色將晚,更是不能多留,所以這酒樓完全就是個擺設。若是沈家也開個租賃家具的鋪子,她也許還真要頭疼,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可謂最好不過了。

迎春沒有當爛好人的嗜好,心里這般想想就是了,她沒收束修,也就不做那沈東家的指路名師了。

蔣中平不知在哪里听說了這個消息,一日以得了一桶上好的清漆為借口就趕了過來。

葛妮兒羞得臉色通紅,躲在後廚不肯出來。迎春笑著迎了他在大堂里坐,先問了他家中老母的身體如何,蔣中平應了,態度比之先前就更親近了。

兩人閑話幾句後,蔣中平就指了對面的鋪子說起了沈家的底細。迎春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承他的情。

蔣中平見大舅兄不在家,不好多坐,又說了幾句就要告辭。臨出門時,猶豫了一瞬就從懷里模出一根小小的銀釵,紅著臉低聲道︰「嫂子,這是人家抵債給我的一根銀釵,家中老母不適合,我就……就拿來給她。請嫂子幫我轉交,我鋪子里忙,這就趕緊回去了。」說罷,他就像只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樣,急匆匆出門上車跑掉了。

迎春拿著銀釵笑得肚子疼,相比前世那個讀小學就知道談戀愛的世界來說,這里的男人簡直可愛至極,明明都已經訂親,送個釵子還這般羞澀。

葛妮兒背著大寶在灶間里煮湯,猶豫著要不要去大堂送點兒茶水,順便看看那個人為何事前來,但每次抬步她都忍不住臉上紅得發燙。

迎春進來見小泵這個模樣,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在她發髻上插了發釵,笑道︰「這是蔣妹夫家里沒人戴的銀釵,特意拿來給你的,可別丟了。」

葛妮兒眨了眨眼楮,末了臉色紅了個徹底,拔腿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留下迎春面對湯鍋犯了愁。自己怎麼就偏偏要打趣臉皮薄的小泵娘,扔下這鍋湯到底加了鹽沒有啊?

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里,對面的酒家放了許多爆竹就算開業了。很多車馬載著貴人們前來捧場,把沈家鋪子的大堂坐得滿滿當當。沈東家穿了一身大紅的錦緞袍子,戴了員外帽,站在門前笑得得意。

迎春初始不知他為何這般得意,後來見沈家鋪子門前擺開了流水席這才明白,果然附近鄰人和工匠們都跑了過去,葛家鋪子立時門可羅雀。

葛妮兒見此偷偷罵道︰「這沈家真會收買人心。」

倒是迎春笑嘻嘻應道︰「做一日好事不難,難得的是一直做好事,等著看以後吧。沈家若真是個良善之家,咱們也少麻煩。」說罷,她看看天色又道︰「東山溝趙家的酒席要後日才張羅,咱們趁著空閑拾掇一些吃食回村去看看,家里園子里的菜也該收了。」

鐵柱媳婦正拿了塊布巾擦抹桌椅,听得這話也是歡喜,快速地把鋪子前邊散放的小幾和椅子往後院庫房搬。

迎春和葛妮兒見此也趕緊上前幫忙,很快地,姑嫂三人就拾掇妥當了。迎春末了又囑咐_個流浪漢等在門口,幫忙收回上午租出去的兩把躺椅和一張小茶幾。忙完這些,就雇了一輛馬車回村去了。

葛大姑正戴著一頂草帽,蹲在葛家後園里幫忙割著豆子,突然見到迎春三人回來,簡直是喜出望外,抱過大寶就親個沒完。

大寶如今也大了不少,許是吃得好穿得暖,身子骨很硬實,已經能踉蹌著走幾步路了。

葛大姑自然又是一番夸贊,末了拉著迎春姑嫂同兒媳一起回自家去吃飯。

迎春想了想,就把拿回的吃食分了一半給姑母,然後同葛妮兒拎著剩下一半去了前院。

王氏不知去哪里閑逛不在家,葛老頭帶著葛書成也去給鄰居家里幫忙了,留下唐招娣看守院子,見到她們進門幾乎是小跑著迎上前。

迎春見弟媳得厲害,挺著的肚子也很小,于是趕緊趁著家里無人,讓她偷偷先吃些好東西。唐招娣沒吃幾口就掉了眼淚,迎春怎會不知她的苦楚,但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得簡單安慰了幾句。

在葛大姑家吃了飯,鐵柱套牛車幫忙拉了些土豆和白菜,又送迎春姑嫂和自家媳婦回鋪子。

他們在路上居然遇到了葛大壯,原來他早早下工回來不見了妻兒和妹妹,又見對面的流水席辦得紅紅火火,還以為她們被氣回家了,心里急得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村里。

這會兒一見媳婦兒面色紅潤,妹妹也是笑嘻嘻,鐵柱媳婦還抱著個大南瓜,葛大壯總算是放下了心。

「沈家願意收買人心,就盡避收買好了。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誰也不是傻子,日久見人心。」迎春正拍著身邊堆的那些長得分外大顆的白菜,低聲同葛大壯說。

葛大壯點頭,待牛車到了鋪子門前,他遠遠望著對面沈家出入的都是身穿錦緞衣衫之人,而吃著流水席的工匠們卻連張桌子都沒有,不時還有小廝高聲喝罵,心下就隱隱明白了三分。

果然不出迎春夫妻所料,沈家擺了一日流水席,第二日就歇了手。那些沈家的掌櫃和伙計把門窗桌椅打掃得一塵不染,可惜除了進山上香的貴人會去酒樓里喝杯茶歇個腳,就再沒什麼客人了。

反觀葛家鋪子這邊卻是生意興隆,原因無他,山上寺廟後邊佔了半面山坡的楓葉經過了早霜洗禮越發紅艷。但凡有點兒閑情逸致的人都紛紛涌了上山,而仰靠在楓樹下小酌一杯、

賦詩一首,這種雅事自然流行,于是葛家的躺椅和各色靠椅也就成了搶手之物。

遇到天氣好的日子,往往不過辰時,葛家鋪子前面擺放的桌椅用具就會租賃一空,看得對面的沈家眼紅不已。

這日早起,葛家眾人剛剛把昨晚收回的桌椅再次搬出來,還沒等仔細擦抹,那沈東家就帶了個小廝走了過來。

葛大壯最近接了一個活計,工錢很高,自然更忙碌,天色剛亮就進城去了,如今鋪子里就剩迎春帶著葛妮兒和鐵柱媳婦在忙碌。

遠遠看見惡客上門,迎春也不願理會,一邊同走過的鄰里打招呼,一邊叫著鐵柱媳婦打水送過來。

沈東家在一旁看了好半晌,不見迎春上前招呼就有些惱了,于是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小廝。

那小廝會意,立刻尖聲喊道︰「呦,這都是些什麼破桌椅啊,怪模怪樣的。真坐上去,怕是立刻就散架了吧?」

有幾個好看熱鬧的閑人,原本就瞄著這沈家主僕,一听這話頭兒不對,立刻就湊到附近看熱鬧。

迎春掃了那小廝一眼,冷冷說道︰「這位小扮兒怕是沒用過我們家的椅子吧,我們葛家的椅子只要坐過的人都說好,至于說不好的那一定不是人!」

那小廝愣了愣,一時沒明白迎春這話里的嘲諷之意,倒是幾個看熱鬧的閑人,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沈東家惱了,回手就賞了自家小廝一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怎麼這麼說話,就算葛家的桌椅再差,也沒你一個奴才說話的分!」

迎春听得生氣,開口就反駁,「呦,沈東家,您這是特意來砸我們葛家生意的吧,開口閉口都是差,都說上門是客,但您這樣的客人,恕我們鋪子太小,沒有辦法招待了。」

「你!」沈東家開口想罵人,但迎春又不是他家里的僕人,且不知鐵柱媳婦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端了砧板和菜刀坐在門前剁白菜,雪亮的刀光晃得沈東家下意識就倒退了幾步,末了漲紅著臉又踹了小廝一腳,「等什麼呢,還不帶路。」

小廝很委屈,明明自家鋪子就在對面,還用帶什麼路啊。但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模著**委委屈屈地低了頭帶路。

沈老爺罵罵咧咧跟在他後邊,一步一踹。

幾個閑人看了,再次大笑。

迎春搖頭嘆氣,看沈東家的脾氣,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善人,在他家做奴僕也不是個好差事啊。

想必那幾個看熱鬧的閑人也是這麼想,回家之後說給婆娘和孩子听,婆娘又出去宣揚了幾句。很快地,沈家門前更清淨了,連原本抱著想要討雜工做的人都跑得沒了影子。

日子過成這樣,差點兒就成了過街老鼠,沈東家鼻子都要歪了,免不了心里也就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只是這時的迎春一家都還不知……

又過了好些天,葛大壯終于交了工,回來把錢袋子送給媳婦收好,抬眼見到兒子手里拿著一頂錦緞小軟帽,樣子很是別致,就笑問︰「什麼時候給寶哥兒做的帽子?」

迎春正在打水準備洗衣衫,聞言也沒多想就順口說道︰「那緞子是上次吳公子給的謝禮,這幾日風涼了,我就給寶哥兒做了帽子。」

葛大壯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頭,末了也沒有說話。

第二日早起,有個住在附近的匠人來鋪子說起家里兒子要娶妻,托迎春一家張羅五桌酒席。迎春正笑著談生意的時候,突然葛家村又有人來送信說葛老頭又病倒了。

葛大壯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迎春也覺得公爹這病病得蹊蹺,只有葛妮兒一個單純的丫頭,一定急得跳腳。

迎春見此也不好多說,趕緊拾掇東西讓這兄妹倆回村去。

葛大壯眼見媳婦喊了鐵柱媳婦幫忙抱著大寶,這才帶著妹妹上了路。

沒想到這次葛老頭真的病了,咳嗽不停,臉色也燒得通紅,躺在床上顯得老了好幾歲。

葛妮兒跪在床前就掉了眼淚,哭著問道︰「爹,您這是怎麼了,前幾日我回來的時候二嫂還說您身子很好,怎麼說病就病了?」

葛老頭听了這番話,卻是臉色更紅了,扭頭望向一旁的王氏,接著才含糊應道︰「不小心吹了風,哪里想到就挺不住了。」

王氏眼見葛大壯臉色不好,就心虛地趕緊扯起了閨女罵道︰「死丫頭,你一走就是幾個月不回來,這會兒知道孝順了,先前做什麼去了?」

葛妮兒很委屈,眼淚掉得更急,剛要開口說話,門外卻是突然走進來一個穿紅掛綠、打扮極妖艷的小媳婦,開口就笑嘻嘻問道︰「姨母,我听說大壯哥回來了,在哪里呢?」

說著話,她一雙眼珠子把屋子里幾人打量了一遍,最後死死黏在葛大壯身上不動了。

「呦,這就是大壯哥吧?」

那個小媳婦身子扭得厲害,好不容易走到葛大壯身邊,雙手還自動攀上了他的手臂,笑著又捏又揉,「姨母沒有騙我,大壯哥身子真壯實。」

葛大壯看見這個女人笑起來時臉上擦抹的白粉厚得都往下落,覺得惡心不已,趕緊甩開她,避到了一旁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

那個小媳婦好像有些委屈,正要說話的時候,王氏卻是一把扯過她干笑道︰「大壯,這是我娘家外甥女桃紅,上個月剛死了男人,我怕她想不開就接來家里住幾日。我听說你那鋪子很忙,不如你走時就把她帶去幫把手吧,若怕鋪子生意她不懂,就是在後廚張羅個一日三頓飯也好啊。」

葛大壯和葛妮兒對視一眼,想起這個桃紅一邊炒菜蒸饅頭一邊往鍋里「加料」的情景,就打了個哆嗦,轉而用力搖頭拒絕,「鋪子里人手夠用,不勞二娘費心了。」

王氏好不容易放下一次身段軟語相求,沒想到遭到這般拒絕,就冷了臉罵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好心好意給你們找個幫手,你們還不識抬舉。我家桃紅命苦啊,剛死了男人想找個容身之地,你們還不收留!」

命苦?葛大壯暗暗冷笑,誰家剛死了男人的寡婦穿紅戴綠,不是天生痴傻,就是本性輕浮,水性楊花吧?而這王氏要把這樣的外甥女塞進鋪子,不必猜也知道她沒安好心。

這般想著,他再看看床上裝睡的老爹,心里更氣了,伸手從懷里掏出錢袋放到床上,就道︰「爹,這些錢留給你抓藥買吃食,我鋪子里還忙,這就回去了。」說罷,他再不理眾人,抬腳就出去了。

葛妮兒再笨也知道這時候留下就要被老娘遷怒了,于是匆匆囑咐老爹好好養病,末了也跟著哥哥跑了。

留下王氏氣得跳腳,想要追出去,又見外甥女一雙眼楮如同鉤子一樣掛在錢袋子上,于是趕緊先撿了錢袋子藏到了櫃子里,再出去時,葛大壯兄妹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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