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與丞相一同受先帝遺詔,輔佐幼主,如今我治內,丞相治外.丞相賢明,受百官敬仰,還請多多保重身體,日後朝內尚需老丞相多加教導督促,使我不辜負天下。」
「這個……咳咳,只能靠將軍自己多加留意,便已是天下幸甚!」
寒風呼嘯著從前殿的玉階下逆襲而上,田千秋佝僂著背,由兩人攙扶著下了一級級的玉石台階。
霍光站在殿門前,居高臨下的目送他上了小車,沿著章台街駛出了未央宮。
這是田千秋最後一次入未央宮參朝,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皇帝,坐在路寢大殿上提出他的最後一條建議——奏請皇帝及冠。
退了朝,金建給皇帝換上常服,他就安安靜靜的坐在窗邊,因為無所事事,所以每天不是歌舞雜耍助興,便只能去掖庭與後宮姬妾廝混。
皇帝的日子似乎每一天都那麼的悠閑,又似乎每一天都那麼的重復。
金建見皇帝呆坐了一個晌午,連午膳都未曾用過,不禁有些焦急起來,幾次欲入內提醒,卻都被金安上阻止。
「為了這事傷腦筋,真不值了。」金建嘆氣,「老丞相也真是,提什麼讓陛下及冠,為何不索性挑明了讓霍光歸政?」
金安上像看怪物似的瞟了他一眼︰「哥哥你既知老丞相的用意,為何獨獨不體諒老丞相的難處?」
經過那場「公車門坐議」事件之後,稍有些頭腦的人早嗅出這會兒朝堂上的這股風是往哪邊倒的了。丞相垂垂老矣,領率九卿百官之職,卻沒法令那些官吏的心向著一處使。那些人一個個都順著霍光的心思揣摩,最終到底是斷出了一個令人驚嘆的結局。
人心所向,無力回天,到如今天下社稷的維系,真的只在霍光的一念之間了。
——————————————————————————————————————元鳳四年正月初二,元旦朝拜後的第二日,當著諸侯王與百官群臣的面,漢朝第六位天子劉弗行及冠禮,時年虛齡十八。
就在劉弗行完冠禮後數日,丞相田千秋薨逝,王??擢升為丞相,王??的御史大夫一職則由楊敞取代,而在此之前取代徐仁擔任少府一職的則同樣是將軍幕僚出身的蔡義。至此,京畿三輔、宮廷內外皆以霍光馬首是瞻,大小政務的決定權盡數掌于霍光一人之手。
劉弗雖已成人,霍光卻絲毫沒有要歸政于皇帝的意思。于是這一年五月,孝文皇帝祭廟正殿突然失火,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皆著素服,花了六天六夜滅火搶修,太常江德以及廟令丞、郎、吏,被彈劾大不敬之罪。
京畿人心惶惶,民間傳言說是霍光攝政九年,先帝本是讓他仿效周公的,可他現在卻全無周公之德,孝文廟之所以會著火全因天譴所至。
「現在民心浮動,這已經不僅關乎京畿之地的祥和安寧,最關鍵的是不能讓這些流言蜚語擴散,傳到藩王的耳朵里,這畢竟不利于大將軍的聲譽。」
面對臣僚們的建議,霍光非常有耐心的一一听取。
「大將軍雖然問心無愧,但與劉氏宗親們的關系還是多多結交為好。」
「不錯,不錯。皇帝器重大將軍,委政于將軍,百姓無知,故起流言。藩王們皆遠在屬國,更是不知其中內情,若是對大將軍有所誤會,心生猜疑,對大將軍委實不利。」
「劉氏宗室以宗正劉德為首,早先劉闢彊、劉德父子均為白衣之身,受了霍將軍的提拔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霍將軍若是肯屈尊結交,劉德萬萬沒有拒絕的道理。」
霍光凝神想了想,沉吟︰「劉德嗎?」。
底下有人立即說︰「劉德的妻子上個月臨盆,誕子亡故。」
「哦?」霍光頷首,「替我寫個拜帖送去,再找人說個媒,霍某有女待字閨中,正好與劉德續弦,結為秦晉。」
霍光的決定令大部分人羨慕不已,私底下都說劉德鴻運當頭,不惑之年喪妻失偶,居然能憑空獲得這麼一門好親事。
就在每個人都羨慕劉德命好的同時,說媒的人卻被劉德以「不敢高攀」為由婉言擋了回來。這之後霍光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底下的人卻在私下議論紛紛,為了討好霍光,侍御史揣摩霍光的心思,刻意搜尋劉德的錯失,以誹謗詔獄之罪將他彈劾,劉德最終被貶為庶民。
霍光擅與人結親,以此為自己結交同盟黨羽,他的、婚戚、親信、心月復都會因為他的關系而在朝中佔據重要的職位,節節高升。
前有雋不疑,後有劉德,均不懂深淺的拒絕了霍光嫁女的「好意」,被世人稱之為無知之輩。但也正是有此兩人為例,讓更多的人明白了一個道理——寧可拒娶一個漢家公主為妻,也不可拒娶一位霍家女子為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