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皇朝已有三百年歷史,如今在位的是第四代君王——明成帝。
縱觀軒轅皇朝這三百年,最為出名的大家族是趙氏,光是見史書上記載的人數就有十代,上百余人。
一朝之中便出了丞相四人,一品將軍兩人,尚書六人,侍郎十人;封爵者七人,封侯者五人;皇後兩人,皇貴妃三人,太子妃兩人,王妃六人,駙馬八人等,可謂是將相文武、公侯一門,其家族人物之盛,德業功名之隆,在上下一千年的歷史上堪稱絕無僅有。
而且盛極必衰這個詞,並沒有出現在趙氏的身上,當今皇帝性子懦弱,朝政由皇太後把持著,皇太後姓趙,是趙氏當代家主的同胞。
榮國公趙家枝繁葉茂,其分支更是數不盡了。甘泉村的一戶趙姓人家就是其中之一,只不過他們的血脈極為稀薄,這輩子都不可能進榮國公府,跪在老祖宗靈牌前,叫喚一聲。
此時的甘泉村一處豬棚里,正在上演一場凌虐。
「趙長樂,你這個廢物,扎死你!扎死你!」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在里面響起。
那是一個長相一般的姑娘,大約十四五歲,穿著劣質的輕紗,臉龐有些圓。她手里拿著一根納鞋底的針,針身很粗,在光線的反射下閃著寒光。
她猙獰著面容,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地刺在一個倒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她專刺後背,不月兌衣服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小妹,好了,這個廢物已經暈了。」旁邊一個年紀稍大的姑娘勸道,冷眼看了倒在髒污地面的人,上面還沾了豬糞,女子皺眉地捏住了鼻子,翹了個蘭花指,聲音細柔,「這地方太髒了。」
那姑娘又狠狠地扎了幾針,哼了一聲才站起來,又用腳踢了地上軟綿綿的人,「,我就是看不慣她,明明是個白痴,還天天跑在崔先生家借書,害的我們都沒得看。」
依然捏著鼻子,若不是她身上穿著布衣,這作態倒也像個貴女,「誰讓她長得好,崔先生喜歡她。我們還是出去再說吧……」
小妹也知道這里燻得慌,當下就和走出了豬棚,回頭看了看,嗤笑道︰「你看她那副死狗樣,還什麼趙家後人?她那個爹一心想著回榮國公府,也不看看他們是不是和趙家掛得上鉤!真以為姓趙就是榮國公府的人了?」
邁著小巧的步子,這是她偶然去城里時,見到那里的姑娘這樣走路,她便躲在家里練了十多天,才敢走出來,村上的人果然都說她是小姐相。
「據說是她爺爺的爺爺和榮國公府嫡系有表親關系。」笑不露齒,語氣輕柔,那股諷刺卻是誰也听得出來。
姐妹倆走了後,一名穿著藏青色布衣的中年男子神色匆匆的四處張望,尋到此處,余光掃過臭氣燻天的豬棚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的命……真的很不好。」他將縮在一團的少女抱了起來,憐憫地嘆息。
陽光刺眼,趙長樂閉著眼楮,粉白的唇抿成了一條縫,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飄蕩著,神魂怎麼也落不下來,唯一一絲僅存的意識都集中在後背,腦中一片空白,嗡嗡耳鳴中,那聲嘆息飄進了她的耳朵里。
是的,她的命不好。
崔言是甘泉村請來的教書先生,從他第一眼見到趙長樂時,他就知道,她的命很不好。
趙長樂相貌生的極好,堪稱國色的美人兒,美貌是女子最大的本錢,可對于趙長樂來說,卻是最沉重的負擔。
在來教書之前他就听說過,甘泉村有一絕頂的美人,可惜智力有損,一篇文章看上一年也背不出。
像她這樣美貌無才的花瓶女子多數會淪入一方土霸的房中玩物,她是他的學生,他不忍看到這樣的場景。
所以他很關照她,花多一倍的時間去教她,他希望長樂能多懂一些大道知識,軒轅朝風開放,「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古時候思想已經漸漸不復存在了。
趙長樂很努力,十遍看不懂,那就看一百遍,一千遍,三千遍,可惜卻只能堪堪記住幾句。
將少女送至空無一人的矮屋里,崔言知道這個時辰,長樂的父親估計又去賭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便走了,他是一中年男子,實在不好待著,剛剛送趙長樂回來還是走著巷子小道,村里姑婆多,被看了去,指不定傳出什麼蛾子。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身子輕極了,像是不斷地飄蕩在這永恆的黑暗之中,她對身體的感知漸漸消失了,趙長樂分不清眼前的情形,她這是怎麼了?
她明明已經死了……
她記不起自己是怎麼死的,但是她知道她已經死了,她在外面飄了好久好久,她的身子能穿過牆壁,輕輕一躍就可以到空中,她以為自己是孤魂野鬼,地府也不收留,就這樣一直一直的飄著。
直到這日,有微風,她一時興起,放任著自己隨風飄走,她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上,正當著她打算穿過這個身體時,她自己飄不出來了。
突然黑暗中劃過一道閃電,她只覺得頭要裂開了,一股股信息,一幅幅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無數個場景不斷變化著,可也有不變的,那就是讀書聲。
從嬰兒時,一睜開眼面前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茫然的發呆看著,到後來漸漸成長為少女,縴細女敕白的手里永遠捧著書本。
除了基本生活,她所有的時間都在看書。
每天一睜眼,她在念書;驕陽初升,她在念書;殘陽西落,她在念書。
春花秋月,無間冬夏,臘盡春回,而又春暖花開,少女捧著一本又一本的書籍,在溪澗,在田野,在桃花樹下,在飄雪的屋檐下,讀書聲猶如萬世輪回,不曾間斷,無知時光流逝。
其中插了少許被人嘲笑,欺辱的畫面,不過很少很少,她不想記住這些,她情願多記幾句話,出現在腦海里的這些都是令她「難忘」的欺辱,下意識地記在深處。
「我的命……不好。」趙長樂緩緩地睜開了眼楮,這是她之前听見的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