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一直在寫著,不曾停歇,「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勛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什麼?!!!
天子封賞,木蘭居然不要?!!!
「這是蠢貨才干的事吧?!!!」姬伊然一臉不理解,指著長樂尖聲喊道。
「就是,這花木蘭打仗打得人都傻了吧!!!」姬伊人同樣不理解,就拿她來說,她是女官,面對封賞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不心動!
「是啊,太傻了吧,花木蘭打了十年仗,好不容易衣錦還鄉,卻什麼都不要?!!那她想要什麼?!!」
「女人就是小家子氣,頭發長見識短!」姬御風在這個時候冷哼了出來。
但是下一刻,又一句詩詞出現在了白紙上︰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
「不!木蘭不是傻了!她……她是想家了!」許久,李真珠擦了擦眼淚,喃喃道。
一幅幅畫面出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十年了,在戰場九死一生,帶著一身榮耀,回家了!
所有的親人,都在面前,都出來迎接,這一刻,心里是歡喜的,笑容是開心的。
十年了,父母已白發蒼蒼,只能相互扶持著出來,他們的女兒,是他們心中最大的驕傲。替父出征,那老父親恐怕是老淚縱橫了吧!
十年了,弟弟已長大成人,殺豬宰羊,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安穩幸福,是自己的用血和淚換來的!
姬御風看著白紙上的文字,整個人如同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個個駭然的盯著那一行行的文字。
趙晚顏的眼楮跳了跳,她心里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她見證了一個了不起的東西誕生!
只見那白紙上寫著︰
「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月兌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這花木蘭,是真的奇女子啊!」其中不知是誰終于忍不住了,紅著眼楮大吼道。
所有人的心里再難以平靜!
李真珠默默地念著。再次擦了擦淚水,這首詩觸動了她心里的最柔軟的地方,「木蘭……木蘭……好一個花木蘭!」
裴之舞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不知木蘭……是女郎!她是一個女人,卻比大多數男人還要勇敢!她放棄了榮重的封賞,只為了能穿回女兒裝!」
「舍我其誰!!!敢問誰能做的?!」
「木蘭,木蘭,真為她心疼!」
短暫的議論過後,是寂靜,所有的震撼,所有的情懷都變成了駭然。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瞬間,整個紫竹林被一場巨大的風暴席卷了。
這個一個質問!
誰說女子不如男?
男人可以上戰場殺敵,女人就不行嗎?!
花木蘭,女扮男裝十年,沒有人能看出她是女人,不是因為她裝扮的好,而是因為她的氣概,殺敵的氣概絕對不輸于男兒!!!
名字就叫《木蘭詩》!
整篇詩寫完了。
姬御風的臉上有無力的蒼白,他動了動嘴唇,可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這,這……」姬伊然想了半天,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去否認這首詩。
趙晚顏此刻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她真的被嚇住了,不僅僅是因為長樂會寫詩,而是這篇可以說的上是驚天動地的《木蘭詩》給嚇暈了。
現在該怎麼辦?!
趙長樂明顯是此次芙蓉宴的第一了!
可是她怎麼甘心,把唯一的一個名額給趙長樂?
先不說趙長樂是不是十年的「趙長樂」,單單是目前的局勢來看,趙長樂是無論無核都不會為她所用了。
而且她心里已經有了人選,就是張紫兒!
張紫兒有點小聰明,但還是可以控制的,她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讓張紫兒幫她辦事。
到底應該怎麼辦?
趙晚顏突然將目光落在張紫兒的身上,發現張紫兒低著頭,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姬伊人臉都紫了,這下怎麼辦?
「這什麼破詩?!!!趙長樂,你寫的什麼東西?女子替父從軍,你去戰場試試,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姬伊然發了瘋一般的詆毀。
「對!你這比起我大哥的詩差遠了!」姬伊人下定決心,就是打死都不要承認這首詩比姬御風的好!
「凌大家就在這里,何不問問凌大家的意思?!」李真珠知道這兩人已經狗急跳牆了,當下就把凌一夢抬了出來。
「這還用問?!!!」姬伊然夸張的叫了一聲,她真的不想輸了,「我們又不是沒長眼楮,誰好誰差,一眼就能看出來。」
長樂淡淡的看著她,「我覺得,你可能真的沒長眼楮。」
噗——
人群中不知是誰忍不住笑了出來。
姬家人的無恥,他們今天已經見識到了。
「趙長樂!!!」姬伊然轉向長樂,大聲說道,「我嚴重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你寫的詩!你敢不敢發誓?!!」
長樂冷冷地看著她,「我為什麼要發誓?」
「你就是心虛!你之前也不敢發誓,你就是在心虛!」姬伊然像是發現了地球是圓的一般。聲音出奇的尖銳,指著長樂的鼻子,滿臉通紅的喊道。
長樂翻了一個白眼,這樣的腦殘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她沒有理姬伊然,而是轉身向太平公主走去。
姬伊然卻窮追不舍,「趙長樂,被我說中了是不是,這根本就不是你寫的詩!趙長樂,你這個無恥之人!」
「你有病吧!」李真珠忍不住罵了出來。
「你才有病!!」姬伊然憤怒的回擊。
「你再敢罵我試試看?!!!!!!」姬御風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听到自己和別人在對罵。
「大哥!」姬伊然頓時找到了靠山。「大哥。這個趙長樂根據就是無恥之人。」
「怎麼回事……」姬御風有些模不著頭腦,剛剛他一直在發呆。
「大哥,你是不知道……」姬伊然頓時 里啪啦的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
「這只是你的推測。」姬御風看著一臉激動的姬伊然,有些無奈道。
「大哥!」姬伊然心急如焚。「大哥。你怎麼就不開竅呢?!你且認定她寫得不如你就是了!!!」
姬御風愣了愣。「可是……這麼多人在。」
「那又什麼關系?!這是我們和趙長樂之間的事,關他們這些人什麼事!」姬伊然一副不屑的樣子,什麼時候他們姬家的事輪得到別人來指手畫腳了?!
「……」姬御風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覺得自己說的很對。
「趙娘子。」突然,一道溫玉般的聲音響起。
凌一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長樂的面前,道︰「你這篇字可否送給我,我定好好珍藏。」
什麼?!!
凌大家要珍藏這個小娘子的詩詞?!
很顯然,長樂的字並不好看,凌大家肯定不會是因為字才要收藏的,那就是這篇樂府詩了!
這下,姬御風的臉色徹底白了,凌一夢的這個舉動,無疑在告訴大家,他與趙長樂的比試,是誰勝出了!
得到了凌一夢的承認,就等于等到了整個詩壇的承認!
姬伊然這下也不敢說什麼了,躲在姬御風的身後,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伊人臉色一變,雙唇抖動著,該怎麼辦?
「等等。」太平公主撇了撇長樂一眼,「我也想要。」
長樂愣住了。
「公主,是我先提出的。」凌一夢看向了太平公主。
一時間,兩人的視線相交,電光火石一般 里啪啦的。
「凌大家,長樂是我。」太平公主毫不示弱。
「我不管。」凌一夢神情淡然,「先來後到,這詩我要定了。」
眾人︰「……」
暈了一片,什麼時候凌大家臉色這般厚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凌大家,您看看您,您還是詩詞大家呢,跟我一個女孩子搶東西,這有點……」
凌一夢看了她一眼,認真道︰「那要看看是什麼東西了,反正今天不到手,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說罷,又看向了長樂,「小娘子,給我好不好?」
多麼像,叔叔帶你看金魚好不好?!
長樂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送誰,干脆就不吭聲了。
眾人以為就這樣僵著了,但還是小看了凌大家的臉皮,這貨大大方方的取下《木蘭詩》,欣賞地看了一遍,然後不動聲色地收了起來。
太平公主也傻眼了,「凌大家,您太那個啥了。」
凌一夢臉皮賊厚,做完這些,竟是臉都沒有紅一下,視線落在長樂身上,「兩月後,就是我的壽辰……」
姬御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凌大家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
「你可願來我府上,給我祝壽?」凌一夢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還有一絲欣賞。
這絕對是除了女帝登基外,最勁爆的消息!
要知道,凌府從不接待外客,無數才子都在凌府門口駐守,就盼著能見凌一夢一面。
但是現在,凌大家居然邀請一個小娘子入府?!
女帝陛下都沒有被邀請過!
「一定!」長樂笑著點頭。
凌一夢微微一笑,「你的白話詩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你若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去府上找我。唔,回去後我會和府上說明,你只需來就是。」
這個話的意思是,趙長樂可以隨時隨地去凌府,向凌一夢請教?!
臥槽!!!!!
姬御風要暈了!
「多想凌大家。」長樂微微施禮。
凌一夢恢復了常態,「這芙蓉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凌一夢走後,姬伊人才反應過來,悄悄地走到姬御風的身旁,卻發現姬伊然也在。
姬伊然神色怔怔,對這樣的結果無法接受,猛地上前一步,對著長樂怒吼,「你到底發不發誓?!」
長樂本來還沒有注意到她,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局也是我贏了,我是不是可以提要求了?」
「你休想!」姬伊然尖聲叫道。
而這邊,姬伊人見自己終于走了,頓時計上心來,對姬御風低聲道,「大哥!現在結果恐怕已經注定了,這樣,無非是只能給趙長樂添添堵。要是趙長樂再給我們提什麼惡毒的要求,該怎麼辦?」
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姬御風的聲音有些干澀,「還能怎麼辦?這麼多人在,難道我們要耍賴不成?」
「大哥,我當然知道無法耍賴。但是我們要努力將損失降到最小啊!」姬伊人帶著一絲焦急道。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姬御風沉默了一會,問道。
姬伊人裝作思考了許久,才道︰「首先,我們要配合伊然,一口咬定,那不是她自己寫的,說不定會逼她露出馬腳,如果這個不行,那就讓伊然去接受懲罰吧!」
她說這麼多,為的就是這最後一句。
姬御風的表情變得沉凝了,「伊然會答應了?之前也是她被打了一百個耳光。」
姬伊人臉上一紅,略顯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大哥,你想想啊,反正伊然今天已經丟人了,再丟一次也沒什麼,但我不同,我可是正經的女官,若是傳到了陛下耳朵里,你我的官途也許就要因此而終止了!」
「我是不可以的,那麼就剩下大哥你和伊然了!大哥是洛陽城耀眼的天才,怎麼能被趙長樂這個無恥之人折辱呢?!」最後,姬伊人把姬御風他自己也抬了出來。
姬御風表情很為難,「可是……我實在不忍伊然……」
姬伊人瞥了他一眼,心里頭有些失望,要不是姬御風學藝不精,她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姬御風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直呵護的,到頭來將所有的額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