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什麼?為什麼連她的唇都有雁心的氣味?難道是因為他已經太久沒有踫到雁心,以至于連記憶都模糊了嗎?
「雁心。」聞人胤佇立在牆壁前,撫模著畫中女子彎揚而起的笑唇,腦中不斷地想著吻著她的滋味,卻發現她的甜美似乎滲上一層苦意,和無鹽的味道混在一塊兒。
「叩叩叩!叩叩叩。」大門在此時被人急急地敲著,聞人胤置若罔聞,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有人在敲門。」無鹽站立在一旁,凝眸注視著聞人胤。他又站在那幅畫面前思念她了。
「叩叩叩!叩叩叩。」大門仍持續發出被敲響的聲音。
「我去開門好了。」見他仍杵在畫前沉思,無鹽輕聲說道,語畢立刻欲前去開門。
「慢著!」聞人胤抓過她,闇黑色的冷眸危險地睇視著她。「這里沒有你做主的權利,別妄想替我做些什麼!」
「我。」無鹽沉默低首,幾乎要無言以對。「我只不過是。」
「記得,這里的女主人只有一個,就是她!」聞人胤冷冷地撂下話,手指向畫中那個嬌美的女子,隨即丟下她,逕自步出房門。
「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無鹽的語聲,在大門不斷響著的同時,顯得薄弱而虛軟。
「師兄,無鹽的情況怎麼樣了?」翟起風一見到大門方啟,就急切地對聞人胤問道。
「你那麼關心那個凶手做什麼?」聞人胤淡淡挑眉,薄唇噙著邪冷的笑。
「凶手?」翟起風擰皺起眉頭。
無鹽正好步至聞人胤的身旁,一雙水眸懇求似地望著翟起風。
「喔,我忘記了,她說她瞞了天下所有人。這麼說,你救了她,卻不知道她是凶手嗎?她是當年殺雁心的凶手!」聞人胤一把抓過無鹽,將無鹽陳列似地亮在他胸前。「火,是她點的!」
「我。我不知道。」翟起風愣了一下。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真的沒想到。
她為什麼要承認呢?為什麼?
「你現在知道了,還能這麼關心她嗎?」聞人胤扯動著唇角,挑起嘲弄的俊眉。
「我。我。」翟起風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答案。
聞人胤的黑瞳閃過冷芒。「你走吧,永遠不要再來了。這個女人,我會讓她贖一輩子的罪!」
「師兄,你。」翟起風欲言又止地望著聞人胤。「別這樣對她。相處了這幾年,我很了解她的性格,我想她也是有苦衷的。而且今天就算不是她,也會有別人去做這件事的!師兄,她的身子真的很差。」
他居然幫這女人說話?
「滾!」聞人胤冷斥道。「憐憫一個殺人凶手是我做不到的!包何況被殺死的那個人是我的雁心。」
翟起風的臉色一白。「師兄。你。」
「你走吧,起風。」一直保持靜默的無鹽突然開口了,她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他會怎麼對我,我都不在乎。事情會變成這樣,泰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無鹽,你。」翟起風錯愕地瞪向她。
「你走吧。」無鹽以水靈靈的眸子瞅著他。
「我。」翟起風深深地望了無鹽一眼,隨後毅然決然地開口。「我還會再來的!版辭!」
他不會讓這件事就這樣落幕的,絕對不會!
闇夜無聲,斷情谷聞人居里如死寂般的寧靜。
他,睡得似乎很沉。無鹽在聞人胤的懷里悄悄睜開眸子,凝視著他的睡容。
少了清醒時的憤恨,他俊逸的面容多了一絲柔和。無鹽忍不住將視線膠著在他俊顏,幾乎想伸手去撫模。
正當她終于克制不住地探出柔荑時,耳畔突然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音,她豎起雙耳,感覺那聲音似乎離床愈來愈近。
「嘶。」
她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床帳突地被掀開,她詫異地張開水眸,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已經瞄準他的身子,迅速插下。
「不。」無鹽瞧見情況不對勁,什麼也不能多想,嬌弱的身子立刻翻疊到他的身上,想要替他避開這一刀。
「啊。」凌厲的慘叫聲從聞人居中傳出。
發出慘叫聲的竟不是無鹽,抑非聞人胤,而是那個突襲的來人。
在無鹽的身子疊到聞人胤身上的那一刻,聞人胤已經又覆過身去護著她,隨手抄起慣用的銀針,一把往來人的身人撒射而出。
「滾!」聞人胤對那個痛得在地上直打滾的人冷道。「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啊。」在地上直打滾的人仍是疼得直不起身。
「這麼經不起疼嗎?我可沒有射中你的大xue呢!」聞人胤森寒地笑了。「還不滾G要我幫你嗎?」
在地上疼得哀哀叫的人勉強半撐起身子,質疑的眸子望向聞人胤。「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刺殺你?」
「那有意義嗎?」聞人胤挑高濃眉。
雁心死後,很多事情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刺客被他如此一問,反倒是僵住了。「我。我是被人請來的。不是要殺你,只是要給你一個警告。」
「給我警告?」聞人胤饒富興味地笑了。「什麼警告?我倒不知道還有人想給我警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刺客痛得眼淚直掉。「感謝你不殺之恩,我所有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說完,即連滾帶爬地消失在聞人胤的視線外。
「你。傷害了什麼人嗎?」被他壓在身下、驚心動魄的無鹽在刺客走了之後,才小小聲地說道,沙啞的話聲听得出明顯的不穩。「不然為什麼有人想要。」
「我不過是再也不救人而已。」聞人胤此刻才想到自己壓在她的身上,她輕盈得彷佛沒半點重量,比起他的雁心更為瘦弱。該死,他為什麼會拿她來跟雁心比?
他皺起眉頭,嫌惡地重新隔開兩人的距離。
「你。」無鹽款款凝視著他,低聲輕喃著。「不該這樣的。也許。也許方才那個人就是被你拒絕的病人派來的。」
「那又如何?我不救他們並沒有錯。試問,雁心在掙扎時有誰對她伸出援手了?」聞人胤痛苦地吼道︰「連我都趕不及救她。心愛的女人都沒辦法救了,我救別人有什麼意義?」
「你。」無鹽停了半晌,彷佛掙扎許久才開口,「但你剛剛不是救了我?」
「那是因為你的命只能是我的!」聞人胤邪冷地笑了。「我怎麼能讓你為我擋那一刀來贖罪?」
「我不是贖罪。」無鹽直覺地喊出來,等她思及自己所說的字句之後,整個人愣在一旁。
「你不是贖罪,那是什麼?」聞人胤挑高俊眉,嘴角噙著淡笑。「讓我來猜猜,莫非,你愛我?」
「不。」無鹽宛若被猜中心事,忙不迭地搖頭。「我沒有。你那麼恨我。我是個罪人。哪有那個膽子愛上你?」
「真的沒有嗎?那方才你凝視我的眼神又是什麼?」聞人胤唇邊掛著邪惡的笑。
「你。」無鹽愕然倒抽一口氣。他沒睡?
「沒有膽子愛上我嗎?我看似乎不是這樣吧?」聞人胤揚起諷嘲的唇角,沒有說出在感受到她那熾熱的眼神時,他幾乎要錯認那是雁心的眼神。
「我沒有。真的沒有。」無鹽的頭搖得連自己都覺得虛弱。
「真的嗎?那倒可惜了。」聞人胤嘆了一口氣,別有深意的眸光探進她眼里。「我才在想,要是讓你愛上我的話,報復這件事會變得多有趣呢!原來我做得還不夠,還不能讓你愛上我嗎?真是可惜。」
「你這樣對我,我怎麼可能愛上你?」無鹽硬撐起堅強的姿態面對他。
「這麼說,你覺得我這樣對你很不應該嗎?」聞人胤冷然的眸光中帶著強烈的情緒。
「不是。我是說。」無鹽慌張地搖首解釋著。「反正,我不可能愛上你的。」
「是這樣嗎?那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你方才看我的眼光究竟是什麼?」聞人胤以邪冷的目光逼迫著她。
「我。」無鹽頓了一下,從蒼白的唇中緩緩吐出悲傷的語調。「我只是在想,一個男人怎麼能夠那麼愛一個女人。」她輕輕地嘆息著,水亮的眸光變得幽遠。
「你不懂嗎?」聞人胤冷冷狂笑著。「一個殺人凶手,怎麼可能懂呢?」他逕自狂笑著,笑得心酸至極,轉過身去,沒有再搭理她。
也因此,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泛著淚水的霧眸里,有著同他一般深刻的淒楚。
自無鹽到來之後,聞人居的訪客就有接連不斷的趨勢。
「你們又來做什麼?」聞人胤睨望向他那一大群兄弟,以及拎著大包小包的嫂子。
這些人的關心他都懂,只是。自從雁心慘死之後,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我決定叫奪雲在這旁邊蓋一棟房子供我度假用。」華飛雪笑咪咪的說道,靈活的眸子閃動著詭計。
「大哥,我想你不會任你的女人這樣胡鬧吧?」聞人胤沒有動怒,只是淡淡地瞥向風奪雲。
「她不是胡鬧。」風奪雲薄唇噙著淡淡的微笑,出乎意外地跟妻子站在同一陣線上。
「听到了沒有?我一點都沒有胡鬧,搞不好奪雲也要跟我一塊兒來住這里呢!」華飛雪嬌聲說道。「其他幾個人,就只有表現好才能過來這里。你看,住這里是多麼榮譽的一件事啊!」
「嫂子,別那麼嚴格,分幾個房間讓我們住嘛!」武震霄苦苦哀求,實在很想湊一腳。
「不行,平時你們都。」華飛雪還沒跟其他兄弟講完話,聞人胤就已經挑高眉頭。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冷冷的聲音從聞人胤的口中透出。
「我們很怕你隨便凌虐女人,之後會被抓去大牢里頭,只好搬到你隔壁來監視你,免得你鑄下大錯。」華飛雪講得頭頭是道。
聞人胤听得咬牙切齒。「這意思是說,你們站在她那一邊嗎?別忘了,她可是殺人凶手!」
「你有求證過嗎?」拿著白羽扇的步蹈天突地迸出一句話。
聞人胤微微挑眉。「這件事不需要求證!」
「沒有實事求是的精神,可是不太好的行為。」手上拿著書猛翻的白君行搖了搖頭。
「你們知道些什麼?」聞人胤軒高濃眉。這群兄弟似乎一直在給他某種暗示。
「當初縱火的人,早就被合札爾給殺了。」風奪雲淡淡說道。「你以為當今的皇帝能任由那個縱火者竄逃多久?在你還沒找上合札爾時,合札爾就已經先殺掉那個縱火者了。」
聞人胤愕然開口,「這事是真的嗎?」
當初他找上合札爾時,失控得像一頭猛獸,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事,待清醒過來時,合札爾就已經一命歸天了,而這件事他那時完全忘記要追究。
風奪雲定定地凝視著聞人胤,唇邊緩緩揚起一個嚴肅的弧度。「就算你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也不應該質疑九龍堡的能力。」
這麼說,這件事是真的。那,她是誰?聞人胤陡然旋身,立刻快步沖入房內去找無鹽,將一群人全丟在一旁,彷佛他們原來就不曾存在似的。
「哪有人這樣的?奪雲,他變得實在很無情耶,你怎麼會有這種兄弟?」華飛雪皺起眉頭,十分不悅。
「唉唷,嫂子,我們都習慣了,你也不用太介意。」武震霄嘆了一口氣,彷佛受到這種遭遇太多次,人已經麻痹了。
「可是。」華飛雪還是很不平。「不管,我也要進去湊一腳,要不然實在很不甘願。」
說完,她立刻就跟著沖進房里去了。想當然耳,那些男人也全跟著一塊兒進去看熱鬧。
他們。他們在說。無鹽雖然沒有去應門,但是已經將他們的聲音給听得一清二楚。她瘦削的身子搖擺著,幾乎就要站不穩。
「你是誰?」聞人胤凌厲的雙眸審問似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那個縱火的人?」
「我真的是。」無鹽勉強自己挺起背脊,對上他的雙眸。「你想,會有人無緣無故承認自己是凶手嗎?我沒有那麼傻。」
她清亮的眸子讓聞人胤愕然一窒。她的確不傻。這些天相處下來,他知道她的聰穎。「但是,九龍堡的消息說,當初縱火的人早就被合札爾給殺了。」
「那是因為。」無鹽著急地說道︰「那是因為其他的宮女見我點火,在我後頭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入火場。我想,那個宮女可能去威脅合札爾或者是去領賞,合札爾不滿,所以殺了那個宮女。」
「是這樣嗎?」聞人胤挑高眉頭。為什麼他直覺她的話並不能全盤相信?他應該相信她嗎?
「聞人胤,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竟然自己先偷偷跑進來審問她,也不想想我們是提供消息給你的人。」華飛雪搶在無鹽答復之前沖了進來。
無鹽一愣,沒有想到這一群人都一塊兒殺進來了。「真的是我放的火,真的!」她急急點頭,對風奪雲一干人說道︰「你們是他的朋友吧?請你們殺了我,為他報仇吧!」
「為什麼你一臉看起來那麼想死的樣子?」華飛雪先是狐疑地說道,隨後才又改口,「啊,不對,你帶著面具,我根本看不清楚你的臉。不好意思,你的臉可以借看一下嗎?」
「不。」無鹽低喘著,急慌慌地退開,生怕華飛雪真的揭開了她的軟膜面具。
「借我看一下,別那麼小器嘛!」華飛雪鍥而不舍地想一探究竟。
「不。」無鹽急忙向後退去,險些因為退得太急而身子不穩。
「借。」華飛雪還在努力不懈,聞人胤已經身若鬼魅地閃到華飛雪眼前。
「別踫她!」他護身在無鹽面前,不讓這場混戰繼續下去。
「原來小器的是你。」華飛雪不快地望向風奪雲。「聞人變了好多,實在很無趣,你管管他吧?」
風奪雲搖了搖頭,黑眸凝向聞人胤。「能管他的人只有一個。」
「你指的是雁心嗎?可是她死啦!」華飛雪皺了皺小鼻子,頭顱不死心地往無鹽的方向探去,對她微微一笑。「這位姑娘,你要不要接手,當以後能管他的那一個?你看,他很小器,連讓我踫你的面具都不肯呢!」
「我。我只是個凶手。」無鹽低頭吶吶地說道。
听著兩人的對話,聞人胤深深皺起眉頭。嫂子之前跟雁心可是極要好的朋友,為什麼現在竟然會對這個殺人凶手展露笑顏,親切得不可思議?他冷眼睨向華飛雪。
華飛雪對聞人胤壓根就視若無睹,快樂地越過聞人胤,跑到無鹽身旁。「我常常听到很多愛上凶手的故事,也許他真的會愛上你!」
「我。」無鹽咬著下唇,對華飛雪的笑容完全不知所措。
「別鬧了!」聞人胤終于憤怒的發飆。「大哥,帶回你的女人,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她沒有惡意,你又何必。」無鹽心急地月兌口而出,話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似乎太多嘴了。
「你很善良,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凶手耶!」華飛雪依舊不知死活地對無鹽說道。反正她丈夫沒真正動手抓回她之前,她的小命應該還能保得很好。「你確定你真的是凶手嗎?」
「嫂子,哪有人家這樣問的!」武震霄站出來搗亂。「應該要問︰你確定你會點火嗎?看這女人柔柔弱弱的,搞不好連點個火手都會發抖。」
聞人胤聞言臉色一變。雖然是胡鬧,但是武震霄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她真的會去點火嗎?
「我。才不會抖!」無鹽倔傲地說道,無論如何都要讓大家相信她就是凶手。
「不管你抖不抖,反正我站在你這邊就是了。」華飛雪依著女人的直覺,決定要傾身相護無鹽。「我決定要來這里度假,順便保護你!我不能讓這個男人犯下大錯。」
「度假?」無鹽愕然地瞪大了眸。
聞人胤的冷眸更寒。為什麼大哥會默許他的女人在這里胡鬧?
「奪雲,你趕快要人到聞人居的旁邊蓋房子給我住,好不好?」華飛雪嬌滴滴地對著風奪雲要求。
「是給我們住,不是給我住。」風奪雲微笑地糾正她的遣詞用字。
這麼說,大哥夫妻要一塊兒來度假嗎?那可不行!在一旁的武震霄等人都不滿起來,嚴重要求風奪雲也要比照辦理,要不然的話,他們全要退出九龍堡的權力中心,以示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