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經過一場巫山雲雨,無鹽雖然倦累到極點,卻被心里百般復雜的滋味擾得難以成眠。
不知道醒過來的他,還會不會記得昨夜的事?希望他別記得。她不要他憶起她丑陋的身軀。
來不及沐浴的無鹽躡手躡腳地越過他頎長的身軀,爬下床去,為自己著上衣衫。
穿好時,正巧對上他方清醒過來的眼眸。
「咳。」想要跟他露出微笑,一夜未真正睡去卻讓她又咳了起來。「你醒了?」
「頭好痛。」聞人胤裝出宿醉的模樣,大手撫著頭。「我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嗎?」
「對,喝了很多很多。」無鹽對他點頭,隨後疑慮地眨了眨眼。「你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嗎?」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聞人胤一臉茫然地反問。「除了喝醉以外,我還做了什麼嗎?」
「咳咳。」無鹽心虛地狂咳著。「沒有。咳。你只是一直睡覺,其他什麼事都沒做!」
「原來是這樣。」聞人胤納悶地起身,卻愕然發現自己未著衣衫。「為什麼我全身上下什麼都沒穿?」
要不是全身上下都包裹得緊緊的,聞人胤猜測他大概會看到因為過度心虛而遍體通紅的她。
「因為。」無鹽支支吾吾地。「你一直嫌熱,就自己把衣服月兌掉了。我。我。」她掰到這里,再也掰不下去,不知道應該要說自己什麼都看到了,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是這樣嗎?」聞人胤挑起眉,瞥見床上有著殷殷血跡,他內心明白,那是因為她久未經人事,又與他jiao|歡所留下的。「那為什麼床上有血跡?」他存心逗她,一臉不解地問。
「因為。啊,書生要阻止你月兌衣服,就被你揍了好幾拳,結果就流血了。」無鹽急中生智,隨口亂扯。反正書生全身上下的傷痕已經夠多了,究竟有沒有多一道,他大概也看不出來。
「是這樣嗎?那我可得趕快起來跟他道歉。」聞人胤翻身起來,就見無鹽捂起眼楮開始慘叫。
「啊,你沒穿衣服。」無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雙頰燒得火辣辣的,昨天被他徹底模撫過的身子更是燙熱到不行。
「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就穿!」聞人胤抱歉地笑著,開始找起衣服。「頭好暈,找不太到衣服耶!」他蓄意逗她。
「快點啦!」無鹽不疑有他,只是站在原地,使勁地捂著眼楮,著急地猛跳腳。
「好、好、好,我會趕快找!」聞人胤嘴上雖然是這麼說,行動卻是比一只蝸牛還緩慢。
她如此可愛,他豈能錯失這個逗她的大好機會?
笑容大大地掛在聞人胤的嘴角,他慢條斯理地行動著,將她折騰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屋外雖然已經略有冷意,但是,屋內卻是一片暖烘烘。
好不容易等到聞人胤終于決定放過她,聲明自己找到衣服並且穿好之後,無鹽也已經累翻了。
「好酸。咳。」這下子,捂著眼楮的手和跳著的腳都一並發酸起來,連喉嚨都痛上三分,說謊可真是讓她得不償失。
「你還好吧?」聞人胤看著她疲憊的模樣,開始在內心懺悔著。他似乎玩得太過火了。
但是,他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去逗她。他愛煞了看她急躁的模樣。從以往就是這樣啊!
「還好。咳、咳、咳。」說著的同時,她又狂咳猛咳了好幾聲。「剛剛好像花太多力氣了。」她有點虛月兌地笑著。
「我抱你回床上休息。」聞人胤的溫柔里有著不容反抗的權威,直接將沒什麼重量的她抱在懷里,準備抱她上床。
她昨晚一夜未眠,他怎麼會不知道?只是真的忍不住要逗她啊。
「叩、叩、叩。」還沒移動步履,大門被緩緩敲擊的聲音就先傳入兩人的耳里。
「你先放我下來,快去開門吧。」無鹽對他露出一個羞赧的微笑,很體貼地說道。
聞人胤眉一挑。「我抱你去開門。」貪戀著懷里的女人,他決定就這樣抱著她出去應門。
「可是。可是。」無鹽開始支支吾吾,不知所雲起來。先前他摟著她的姿態讓九龍堡的人看到,她就已經很不好意思,現在居然還這樣抱著她出去應門?
「你還是一樣害羞。」聞人胤語帶深意地說道,想起了在宮中她連聞都不讓他聞的那一幕。
「啊?」她還是一樣害羞?這是什麼意思?她以前曾經表現出什麼很害羞的姿態給他看過嗎?為什麼她都想不起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來人似乎因為等不到人應門而有些著急,敲得迅速起來。
聞人胤的黑眸蘊著笑意,對懷里的無鹽輕聲說道︰「走吧,我們一塊兒去開門。」
門被開啟的那一剎那,無鹽和聞人胤同時怔住。
來敲門的是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的容顏被火燒得幾不可辨,在看到聞人胤和無鹽一塊兒出現的那一瞬間,面容幾乎要扭曲起來。
「你是?」聞人胤仍沉默著,倒是無鹽不自覺地開了口。她難听的聲音顫抖著,像是恐懼著她可能听到的答案。
「胤。」那個女子突然淚盈雙眸,沒有回答無鹽的問題,她望向聞人胤,以柔軟卻微帶哽咽的語聲說道︰「我是雁心,我回來了。」
雁心?
「咳、咳、咳。」听到這個答案,無鹽在聞人胤的懷里咳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朱雁心怎麼可能回來?她早就在三年多。不,昨夜已經滿四年了,她早就已經。
「你真是雁心?」聞人胤挑起濃眉,沒有乍見到愛人重現的狂喜,反而有著深深的質疑。
「真的,我是雁心。你看,這是你送我的玉佩。」自稱是朱雁心的女人拿出了那塊玉佩給聞人胤瞧。
「咳咳咳。咳咳咳。」無鹽不自覺地撫向頸部,又望向那塊玉佩。怎麼會G怎麼會。
「你等一下。」聞人胤望了望那塊玉佩,對朱雁心仍是神色淡漠至極。「來,我們先回房里。」他體貼地望向懷里的無鹽。
「可是。」無鹽咬緊了下唇,瞧了瞧那個臉被燒毀的女人。「她。她說她是朱雁心。」
「我們先回房里去。」聞人胤對她露出了個溫柔的笑容。「她究竟是不是朱雁心,沒有你會不會在我懷里昏倒來得重要。」
「啊?」這意思是說,她比眼前這個朱雁心來得重要嗎?
瞧他說話的樣子沒有任何慍怒,反而溫柔到了極點。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應該是真實的吧?不管是不是真實,在此刻,她感覺到自己幸福得宛若置身在天堂。
「咳、咳、咳。」雖然咳得很嚴重,被聞人胤安置在床上的無鹽還是忍不住要問他,「你相信她是朱雁心嗎?」
「不知道。」聞人胤聳聳肩,刻意不告訴她他心里的想法。「你好好休息,嗯?」他挑了挑眉,凝著她的眼神專注無比。
「我。咳、咳。」老實說,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休息,只要一想到站在外頭的那個朱雁心,她就全身痛楚酥麻而難受。
「如果她真的是朱雁心,你會因為她的丑貌而不要她嗎?」她微微握拳,因為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答案而暗自緊張得發抖。
雖然他昨夜說過,無論朱雁心變成什麼樣子,他還是要她。但是,那畢竟是在他酒醉的時候。
「你覺得我會因而不要她嗎?你未免對我太沒信心。」聞人胤撇了撇嘴,淡笑著。
「那你會要外頭的那個朱雁心了?」問著這話的同時,她的心狠狠地揪痛著。為什麼她如此沒有勇氣?為什麼明明近在咫尺,她卻不敢對他說。
聞人胤的黑眸直盯著她,半晌之後,嘴角彎揚出邪美的弧度。「誰告訴你她是朱雁心了?」
「她是誰?」朱雁心在門外苦等,等了一會兒之後才又見到聞人胤的蹤影,心情自然不是挺愉快。
「如果你真的是朱雁心,她是誰都不重要,不是嗎?」聞人胤唇畔勾出魅惑的微笑。「進來吧。」
「我是雁心啊。」朱雁心一臉哀淒地隨著聞人胤走入房里。「難道就因為那場大火把我焚成這樣子,所以你就認不出我了嗎?」
聞人胤忽而把朱雁心抱個滿懷。「你還記得我們的過去嗎?」沒有。沒有那種天然水仙的香味,只有俗氣的香粉氣味。
朱雁心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擁,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我。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那場大火對我的刺激太大,很多事我絞盡腦汁,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停地跟聞人胤道歉。
「沒有關系。」聞人胤將她推開,淡淡地笑道︰「你看起來倒是氣色很好,一點病痛都沒有的樣子。」
朱雁心的臉僵了半晌。「我。幸運地蒙奇人搭救,順道把我的病也給醫好了。」
「奇人?天底下還有這種奇人,我不去跟他認識一下實在是太可惜。告訴我,他是誰?」聞人胤興味濃厚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跟我說他的名字。」朱雁心低下頭。「我也覺得很可惜。」
「既然他這麼厲害,你怎麼不讓他連你這張臉一並醫好?」聞人胤鍥而不舍地追問。
「他。他沒辦法。」朱雁心忽然仰首。「你很嫌棄這一張臉嗎?」她顫著聲問。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朱雁心了!」聞人胤唇畔泛出冷笑。「除了這塊玉佩,你還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是朱雁心?我們過去的情話,你能不能說個幾句讓我听听?」
「我。我忘了。」朱雁心悲傷地說道。「也許,你可以幫助我一塊兒想起。只要有你,我想我應該記得起來。」
「你真的想得起來嗎?還是你根本未曾經歷過?」聞人胤黑亮的瞳眸射出凌厲的光芒。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得起來,但是我知道我一定經歷過。」朱雁心著急地說。
「你這話不是很矛盾嗎?不知道想不想得起來,又知道你一定經歷過?」聞人胤挑眉質疑著。
「我。我記得你。卻忘記我們相處的片段。」朱雁心抱歉極了,「對不起,胤,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那我現在就陪你一塊兒想起。」聞人胤微微一笑,姿態放得溫和許多。「我記得以前私下相處的時候,雁心最愛哼歌給我听。你能哼個小曲兒給我听嗎?」
「當然可以。」朱雁心飛快點頭,立刻哼起了甜美悅耳的小曲兒。「好听嗎?」她唱完之後,笑問著。
「好听是好听,不過。」聞人胤臉色一變,冷厲的眸光直盯著她。「你既然是朱雁心,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個唱起歌來五音不全的人?這一點她自己很清楚,所以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哼歌!也因此,沒有人知道語聲脆亮的她唱起歌來實在不能听!」
「我。我有練過。所以。所以。」朱雁心頻頻冒著冷汗,原本就已經很丑陋的容顏此刻看起來更為猙獰。
「你確定你是朱雁心嗎?」質疑的冷笑躍上聞人胤的嘴角。
「我是。我當然是。」朱雁心依舊堅持著。他愈來愈懷疑她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
「你還想繼續扯謊下去?」聞人胤大掌捏住她那張難看至極的容顏,厲聲說道︰「說,為什麼要偽裝成她?」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朱雁心。」朱雁心努力地想要說服他。「你相信我。你一定是因為我這張臉難看到極點,所以才不相信我是朱雁心,對不對?」她哀傷地反問。
「我不是個看臉皮的人!」聞人胤冷聲笑著。
「那,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朱雁心哀哀地哭泣著,悄悄地從懷中取出一把薄亮的匕首。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那麼早就被識破!若是沒有辦法讓他相信,她只能按照命令,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