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猜度
謝珂被許嬤嬤引著直接進了花廳。
如往常那般恭敬的先給楚老行了禮，隨後便乖巧的立在楚老身側。
楚老夫表情淡然的打量了一眼謝珂，當看到她頭上那只點翠發簪，眼底似乎有淺笑劃過。她這才開了口，對坐在她身邊的一位妝容雍容的老婦人道。「這便是寶姐兒了，小孩子家家，不懂規矩，讓您見笑了。」
「瞧你說的哪里話，這哪里便是不懂規矩了，明明乖巧的緊。可將我那幾個孫女比了下去，不說旁的，便是這身段……」
那老婦人話音突然一頓，再開口時聲音不由得有些微沉。
「總之，得你歡喜的，定然是好的。想當年你未嫁時，眼光但是極好了的。幾個媒人上門，你父親原本屬意金陵賀氏。可是你卻搖了頭，這才最終定下了望川楚氏的嫡子。」楚老見對方說起了自己未出閣的事，目光不由得軟了幾分，似是踏進了回憶之門。「難得您竟然還記得，當初啊，實是年少輕狂，總覺得長輩選的人家，總是為家族考慮的……自己選的才合心意。不成想啊……罷了，一切都是命。倒是您，怎麼便突然來了望川，提前也不打聲招呼，我好讓大郎出城去迎一迎您。」
楚老客氣的道。
對方謙遜的解釋道︰「……本想直接進京的，可是走到離望川百里的一個小縣。突然便想來望川看一看，我年紀大了，怕是以後再見無期了。而你更是多少年未歸過家。」
間，謝珂明顯感覺對方的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
楚老和對方說的這些話，謝珂雖然不甚清楚，可心里也漸漸有了幾分了然……郢城魏氏是楚老的娘家。
而能讓楚老一口一個‘您’字的。何況剛才許嬤嬤又提到對方是魏氏的老。
那便只能是楚老偶爾會和她提起的，她族中的長嫂，楚老未嫁前，頗得了這長嫂的照應。
所以便是魏氏早己不能和楚氏相比，楚老言語間對這位魏老還是十分尊敬的。這樣一想。剛才外祖母讓許嬤嬤來喚她。並且提前告知來客身份，便頗有幾分深意了。
如果她所料不差……
果然，下一句魏老便將話題又帶到謝珂身上。
「你這孫女閨名喚了個寶姐兒？倒不知年歲幾何，可許了人家？」楚老笑著回道。「寶姐兒不過是乳名。當時我那不成氣的女兒隨便取來的。說是叫著順口。大名喚了個‘珂’字……再過百日便要過十三歲的生辰了。到是未許人家。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楚氏總歸只是這丫頭的外祖家，她的親事，還是要問過她父親的意思的。」
魏老點點頭。再次挑眉打量謝珂。
從她嬌弱的身形，到一身瑩白的襦裙，再至她攏在身前的縴細手腕，最終目光定在她頭上那點翠發簪上……
她謝氏出身也不算低。可是闔全族之力，卻也不見得能購得起幾根這樣的簪。而且看寶姐兒這般大大方方的戴在頭上，想來是極常配了的。這般一汪湖色，寶姐兒卻偏生配了條白色襦裙。
白色雖淨，可于見人來說卻並不合適。
雖然也沒規矩說不能穿白衣見客。可如果一個姑娘熟知規矩，自然該是明白的。
魏老不由得想到楚老的女兒，也就是寶姐兒母親。小時候她也曾見過，生的倒是漂亮的緊，可見了她，不過只福了福身，喚了聲舅母罷了。絲毫沒有族中孩子那般對她的恭敬之色。
後來經自己的小姑解釋，她才清楚，原來生這女兒時，楚老傷了身子。
這女兒，怕是她此生唯一的女兒了，自然便偏愛了些。
于規矩一項，教的便不那麼通透。難道……自己的小姑將失女的心思全放到這個外孫女身上。若是教出和她那女兒一個模樣的。
魏老心中直覺得可惜了。
這寶姐兒生的委實漂亮，可看上去卻十分的縴弱。
這樣子的，娶了回來充門面尚可，若是于生養上……恐怕有些艱難。
頭上隨意一支發簪便不是她魏氏可以供應的起的。便是有心與楚氏關系更上層樓，魏老也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只撿了些族中子佷的趣事說給楚老听，楚老听的仔細，偶爾蹙眉，偶爾開懷，看起來心情不錯，便在這時，有婆子撩了簾子進來，稟道說是兩位女乃女乃來給老請安。
「你的兩個兒媳我也是數年未見了，還有你的兩個孫兒……都該下場應試了吧？」
楚老點頭。
「一個上一科下場小試，種了個秀才。另一個今科也要下場。」魏老聞言，面上不由露出驚詫之色。
對表情于楚老來說很是受用，不由得聲音溫和的讓婆子喚了兩位女乃女乃近前。
楚家兩位女乃女乃進來時，魏老正和楚老頭挨著頭，品評著楚老今天身上穿的這件褙子。
褙子是墨綠色的，上面繡著雲紋，又用銀線挑了邊，乍看上去顏色莊重，細看之下竟然覺得頗為鮮亮。魏老很喜歡，便問楚老這是誰幫著選的料子配的色。
便在這時，楚家兩位女乃女乃進了花廳，自然的，這話題被打斷了。
楚老緩緩直起身子，目光很自然的掃過兩個兒媳，最終又從謝珂身上掃過。
魏老是楚老的長嫂，自然便是楚家幾位爺的大舅母。
楚大女乃女乃和二~女乃女乃齊齊福身，恭敬的喚了聲‘大舅母’。魏老不由得打量起楚家兩位來。
大郎家的莊端矜持，二郎家的內斂溫和。
這樣的內宅婦人，若是有個女兒，定然會教養的極好吧，那她也不必為了這謝家小姑娘這般為難了。
「快快起來，都是一家人，哪里便要那麼多俗禮。還是你有福氣，你看大郎家的和二郎家的，一看就是命好旺夫家的。謹哥兒和啟哥兒又都會讀書。更是小小年紀便中了秀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拜相入閣都是可能的。你看看我……兒子不爭氣，我也只能盼著孫子是個讀書的料子。好在我那孫兒倒也爭氣，上科鄉試中了舉人……只是這親事無論如何也說不定。哎……」
楚大女乃女乃和楚二~女乃女乃都是人精，听魏老這樣一說，再聯想到自家婆婆專門差了許嬤嬤去請謝珂。
其中的心思哪有不明的。
楚大女乃女乃心中冷笑，她一直覺得楚老對謝珂偏愛的過了些。
便是自己的親孫女也不過如此了。
卻不想，終究還是對謝珂存了心思的。要說楚氏缺什麼，答案便是缺幾個正經的。
她和老二家的都僅得一子。
這一脈的楚氏可謂是子嗣單薄……便是楚氏不需依附旁人，聯姻這種即能鞏固財富，又能尋個強有力同盟的事對楚氏來說也是極為有利的。
她以前搞不懂自家婆婆的心思，以為她是真的憐惜寶姐兒。現在看來……這樣也好，省得老太太心里總惦記著她的謹哥兒。
謹哥年紀青青便中了秀才，將來舉人，進士，甚至殿試自會一高凱旋高歌。謹哥兒將來定會娶個王孫之女，便是再不濟，也得娶個閣老家的姑娘。
她才不希望兒子娶謝珂這樣一個狐媚了進門。
楚老這番安排，可以說正合了楚大女乃女乃的心思。
可楚二~女乃女乃心中滋味便難辯了。幾年來自己兒子對謝珂的維護老自然是看在眼中的，便是她沒尋到機會將事情挑明，老也不該對謝珂動了旁的心思啊。
魏氏雖好，可再好能好過楚氏。
寶姐兒在楚氏住了七年。七年來她如何對寶姐兒的老難道看不到？
老難道絲毫不憐惜自己的孫兒？
楚二~女乃女乃這心里是又酸又澀，可面上還得強撐了笑意和魏老應對。
楚老有些好笑的望著兩個兒媳，心中是即覺得無奈又有幾分怒意。難道她們看不出寶姐兒今日的打扮有什麼不妥嗎？她只是差了一個許嬤嬤去喚寶姐兒，這丫頭便能聞弦知雅意。
這兩個兒媳在她身邊服侍十幾年，竟然絲毫不懂她的心思。
這樣一想，楚老又覺得心頭泛涼。她不由得想起了女兒，想著女兒若尚在人世，是不是能明白她的心思。
楚老的目光不自覺便轉向謝珂身上。小丫頭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朵花似的……一身白裙，身形自是單薄幾分，她曾經和小丫頭說過一次自己這位長嫂的喜好。
自己這長嫂選的幾房，都是富富態態的。
這自然是生就一幅多子的命相。
她不過是一口帶過，小丫頭便記在了心里……今日這般打扮出現在魏老面前。
更加難得的是，她竟然懂了她的心思。
楚老不由得生出一股悲愴來。若是寶姐兒真的姓個‘楚’字有多好。
聞到魏老提起此次的來意，楚老在楚大女乃女乃開口前己淡然的開了口。「寶丫頭，我上次吩咐你抄的經書你抄到哪卷了？」
謝珂微怔，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回外祖母的話，方抄了一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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