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紅果
謝年眼見著謝珂神情里似乎都帶了失落,很是心疼。是他無用,終是護不得女兒周全。一個齊氏,便己經讓謝氏殫精竭慮,便是大張旗鼓的使了人去斥責齊氏荒唐,可這親事,卻還是不能拒。
若是真連齊氏都拒了。
自己的寶姐兒又能嫁到誰家?誰家敢和齊氏相爭。齊氏都求不來的姑娘,又有哪家敢娶。便是明知錯不在謝珂,不在自己女兒身上。可是人言可畏啊……這世道,但是如此的無情。
所以謝珂這時開口,謝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的。哪怕不合規矩,他也會盡全力安排。
不過是見一見齊律罷了,失了規矩便失了規矩,他的女兒,他chong,便是失了規矩也是他的至寶。「好,父親安排。」謝珂牽強的笑笑。「多謝父親。」
這句謝意,更是讓謝珂&}.{}心頭生愧,當年他曾信誓旦旦的告訴女兒。
待她回了謝氏,他一定將最好的都給她,讓她再無後顧之憂,可是事實是……無論他如何用盡全力,便是終能讓她在謝氏立足,可是天大地大,又有多少貴冑之家是謝氏招惹不起的。其中齊氏又為首。總之,是他對不起女兒。
「……丫頭,都是父親的錯,如果去年你生辰時,父親沒有心血來潮的給你辦那賞菊宴,也許齊氏便不會來提親了。」在謝年想來,也只能是賞菊宴那日。自家女兒的美名傳了出去,若非如此,齊氏又怎麼會關注一個小小的謝氏千金。
而且不惜屈京與謝氏聯姻呢。
謝珂心中明白,恐怕並非僅此一事。此中一定還有些她不知道的事,這才迫使了齊氏不惜屈京也要與謝氏聯姻。
單憑所謂的‘美名’,著實還入不得齊氏的眼。只是原因?也許小舅舅楚曄知道的比她清楚,可是謝珂也知道,只要他不想,她無論怎麼相求,他也不會告訴她的。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認準的事情。便會為之努力。哪怕用盡心機。
對她不就是如此嗎?
他覺得齊律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所以殫精竭慮的讓她能嫁進齊氏,嫁給齊律。
至于原因?不重要了。
謝珂覺得不管小舅舅楚曄為著什麼撮合她和齊律,都不重要了。緊下緊要的是。她要見一見齊律。她便是嫁了他。也只是權宜之計。
與齊律能否相守一生?如果不知前塵,或許可以的,如果不知前塵往事。她本來該是個濕柔老實的姑娘,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個恪守婦德的。只是如今……「父親說的什麼話,賞菊宴是父親待女兒的一片真心,女兒從不覺得父親做錯了。便真的因著那事才引來了齊氏……也不過是命里有這一劫吧。再說是劫是福還難說,父親不必杞人憂天。」謝珂柔聲安慰道。
謝珂不開口還罷了,這一開口,謝年更是覺得對不住女兒。
今晚可是女兒的生辰,明明該是歡喜的,可卻出了這樣的事。「父親知道,丫頭你一片孝心。你說的對,也許是福不是禍呢。那齊律,我看著倒也是個有擔當的,興許,就此成就一段良緣呢。好了,時辰真的不早了,你早些歇了吧。明日父親安排你與齊律一見。」謝珂點頭,默默的望著謝年出了門。
她十四歲的生辰啊,真是場……災難。
這一~夜謝珂又做夢里,夢里依稀回到了前世,回到了權家,回到了她初初與權笙成親的那些時日。
那時她們小夫妻也算是蜜里調了油,每日里恩恩愛愛的,權家大姑女乃女乃自然看不慣她們這幅樣子。在權大姑女乃女乃眼中,自己的弟媳可是謝氏嫡出的姑娘,應該是個矜持有度,端莊持重的,卻不該像個狐狸精似的日日勾著其弟,只一味的縱容享樂。
權大姑女乃女乃不喜她,自然,權母也不會喜歡她。
初時待她的溫厚很快淡去,隨後的日子,每日的請安成了她的噩夢。
不是罰跪便是罰站,一兩個時辰的罰……她哪里捱得了,夜里便像權笙哭訴委屈。權笙攬了她,嘴里總是哄著。
‘……寶姐兒忍忍,為了我忍忍,一個是我的長姐,一個是我的母親,你知道我早年喪父,多虧了母親和……忍忍,忍忍便了,和母親會看到你的好。忍忍,為了我……’為了他,一切都為了他,她咬牙忍著。
那之後,便是受了委屈也顯少對權笙提起了。
因為還未開口,她己知道結局,一定又是‘忍忍,為了他’。一切都是為了他,要忍到最後,她得到了什麼。
大姑的厭惡,婆婆的不喜,還有夫君的背叛。
這一世,眼開眼的那一刻,她告訴自己,再不為旁人而活,只為自己而活。
所以與齊律見面,她首先顧忌的不是齊氏,不是楚氏,而是自己,一~夜噩夢後,謝珂睜開眼楮如是告訴自己。
用過了早飯,怡和院派了丫頭來說是謝老昨晚睡的遲,此時還未起身,便不必去請安了。謝珂應了,差程氏跟了小丫頭去怡和院向程嬤嬤打探一下謝老的身子,也算是份孝心,程氏應了,隨著小丫頭一同離去。
片刻後,水青掀了簾子進來。
「姑娘,四爺讓姑娘在垂花門候著,說是姑娘名下鋪子的掌櫃雲集建安,要把賬目報給姑娘。四爺一會兒會親自來接姑娘。」以前楚家鋪子都是年底會賬,自從交到謝珂手中後,楚四爺便給改了,改成初秋會賬,說起來,這還是謝珂第一次以主子身份參與這些,雖然知道這不過是自己順利出內宅的借口。
可鋪子掌櫃們雲集卻是真的。
她己經將一切托付給了程勁,想來有其父程善才幫襯著。
並不需要她操心。
謝珂起身換了衣裙,便緩步向垂花門而去。說起這垂花門,倒真是讓人又愛又恨,這道門將謝氏一分為二,謝氏族人居于內宅之中,男子每日可以隨意進出,可是姑娘們,卻是出不得垂花門一步的。
前世她六歲失母,直到出嫁,十幾年都沒機會跨出垂花門一步。
比起那寂寥的前一世,今生她己經非常幸運了……才走近,謝年己迎上前來。
守門的婆子對于謝四爺自然是恭敬非常。一旁程善才出面對婆子解釋道。「四爺已得了老吩咐,今日帶著三兒在外書房與鋪子掌櫃會賬。」婆子們自是點頭,恭身退到一旁,讓謝珂父女出門。
走向外書房的途中,謝年小聲對謝珂道。
「齊律等在書房,有什麼話,你且好好與他說,莫要生氣。」謝珂笑,挑唇。「怎麼會?女兒脾氣可是出了名的溫婉。」這話竟然便直接出了口,謝年驚愕,隨後抑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我的女兒啊,真是個寶貝,若是那小子識不清,活該他失了件稀世之寶。」
推開書房的門,謝年一聲輕咳。「……有幾本冊子父親忘了帶來,現在去取,你且在書房候著。」裝模作樣的說完,負了手離去。謝珂搖搖頭,真是……掩耳盜鈴啊。
謝珂跨過門檻,一眼便看到那個負手立在書架前的少年。
他很高,比她大約高了半個頭,他今天穿了件墨綠的袍子,似是听到聲音,他回首。
少年的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卻又出奇的明亮。謝珂的心肝似乎都顫了顫,但還是強撐著露出淺知。「二。」少年笑笑,露出幾顆白白的牙,謝珂隱約沒覺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遇到幾次,很少見他露出這樣的笑。
多數時候是冷笑,嘲笑,皮笑肉不笑,可此時他臉上的笑,竟然讓她覺得ting明媚。謝珂想,一定是她看錯了。
齊律二字怎麼能與明媚沾邊。
血腥死亡倒差不多……「謝珂。」謝珂頷首。
「想要見你一面,當真不易,諾……給,生辰禮物。」少年負在身後的手拿出,掌心……幾點嫣~紅。
這是?「進城時看到路邊長的紅~果,就順手給你摘了幾個。」謝珂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人……還如上次相見時那般惡劣,可奇異的,她心中的恐懼反倒去了幾分。
「……酸。」
謝珂輕聲道。少年挑眉。「你不喜酸?」謝珂點頭。少年眉頭蹙了蹙,似在深思。「……我也不喜,我們兩個真是默契的很。」最終,輕飄飄的道。謝珂眨了眨眼楮,覺得他們之間的話題真是神奇。怎麼就能幾句聊到口味上了。
她記得,他們真的不算熟。
哪怕他親自上門提親,哪怕父親和小舅舅心下都滿意這門親事,甚至對他,隱隱帶著幾分喜歡。
「齊,我來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們的親事。」
「我們的親事,我們的親事何需我們相商?」齊律反問。謝珂張了張口,一時卻不知如何回應。「……話雖如此,可是我好歹救過你。」謝珂吶吶的道。她這話說的頗有些沒底氣,其實細算下來,他救她的時候更多,而且更凶險。
她救下他,還是仰仗著了空方丈,若是沒了空方丈那個承諾,她也許真的會狠下心來對他置之不理。當然,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他,如果她知道,謝珂想,她一定會救他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