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夢境
「……那可是敢明目張膽在宮門前跑馬的主,據說連太子都對你避舍三分。你這性子,平常些的姑娘可是會被你嚇哭的。」這話自然是玩笑的,謝珂不當真,齊律也不會當真,不過宮門跑馬這事倒還真的發生過。
齊律俊臉泛紅,覺得自己在謝珂面前是越發的沒有臉面了。
虧得他自從與她相識,在她面前可素來裝的高深莫測。「賀章說給你听的?」「何須賀章說,這事你手下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數,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你還有什麼事能瞞我?」「……這些個吃里扒外的,自家主子這幅模樣,他們竟然還有心思在耳邊嚼舌根,我看他們實在是太閑了,待我回到齊氏,便將他們一個個派到幾百里外去守鋪子去。」齊律說的那是相當的咬牙切齒。
不過咬過牙後,卻自動自發的把謝珂給他掖被角的小手握了個緊。
謝珂掙了掙,可男人若不想放,她如何能掙開,便是他此時人消瘦的厲害,她也是掙不過他的。她好歹多了一世的記憶,所以對拉個小手這樣的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抵觸,不至于覺得小手被拉一下,便是失了名節。
何況她終是要嫁他的。
現在謝珂心中對小舅舅當初的提議可是十分的佩服。那時她明明把她知道的齊律的未來和小舅舅說了個分明。可是小舅舅依舊覺得齊律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現在看來,他確實不是個惡人。至少不是她心中以為的那種喪心病狂之人。
所以前世他最終成為京城一惡前,是不是曾經也如此時這般。
會耍賴,會臉紅,還會死皮賴臉的拉著她的手不放。是誰把這樣一個少年最終變成了殺人魔王?是誰!
雖然不知道,可謝珂明白,那高居殿堂之上的人,是真的傷了他的,雖然他從未對她說起過他與皇帝是如何相處的,可謝珂隱約知道,皇帝在齊律的眼中是不同的。
可那人最終卻是背棄了他。
他的心得有多疼?這樣一想。謝珂連絲毫掙月兌的意思都沒有了。想著他想握著,便讓他握一握吧。
便保持著這個姿勢,齊律靜靜睡去……
待齊律睜開眼楮,手中謝珂的手腕己經泛起了淡淡的青色。齊律那個懊惱啊……這姑娘怎麼這麼死心眼呢。既然疼了痛了。她便掙開便是。若是掙不開。將他推醒也好啊,怎麼竟然笨的強忍著。「寶姐兒,你明明是個聰明的。怎麼總做傻事。你說我若是再多睡一個時辰,你這手腕豈不是被我捏得烏青……我若是被賀章和林長源看到,還以為堂堂齊家二少會動手打女人呢。你這是不是陷我于不義嗎?」。
謝珂在一旁揉著手腕……
他還好意思說,明明身子虛弱的很,可偏生手勁奇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噩夢,握著她的手一個勁的加力。
看他似陷入了夢魘中,她最終沒有忍心掙開。
「……你夢到了什麼?」謝珂沒理會齊律的碎碎念,突然出聲問道。齊律的語頭一滯,臉上神情瞬間也是呆滯的。
「夢到了什麼?」隨後輕聲反問道。
謝珂問頭。齊律自嘲的笑笑。「你想知道?」「這是自然,我可是為此被你欺負了,難道不該知道你欺負我的原因嗎?」。在齊律面前,謝珂發現自己竟然很是伶牙俐齒。
「……是這樣的道理嗎?不管是或不是,你想知道,我便說。
似乎從我記事起來,便知道父母厭我,兄弟同樣不喜我。小時候,我也曾追在大哥身後,可是他總會回身將我推倒,說我是喪門星。說齊氏將來若是遇到災禍,皆是由我而起。我那時年歲小,身邊只有一個自幼便照顧我的老嬤嬤,我便問她。
什麼是喪門星?她當時便哭了,哭的很傷心,最終把我抱進懷里。說我才不是喪門星,我是福將,是老天賜給齊氏的。
那位老嬤嬤一直陪我到八歲時。
我那時已經進了族學,便是家中長輩不喜,我好歹也佔了齊家二的名頭,族學里膽敢欺負我的,都被我打了回去。先生罵我頑劣。頑劣?難道以我的身份,便活該听那些同樣姓齊的孩子的冷嘲熱諷。便這樣鬧了幾次。有一次我下了族學歸家。卻發現,發現……那個自幼服侍我的老嬤嬤竟然被打死在我的院中。
好多的血啊。
好像把我眼楮都染紅了。他們告訴我……老嬤嬤偷了家主的東西。
可是怎麼會呢?她可是照顧我長大的,何況我的什麼東西我都是舍得給她的。她如何會偷?
那之後我才明白,原來這便叫做斷其羽翼……」謝珂听著,听得心頭陡然一緊,她的眼前竟然真的出現了那樣的一幕,小小的孩子高高興興的歸家,卻在院中發現早己斃命的嬤嬤,那嬤嬤在那孩子心中,卻是唯一的親人。
他的親人便輕意的被打死了,而且是打死在他的院中。
她的鮮血浸入了土地。也連帶著這個孩子做了數年的噩夢。
「齊律,你當知,你那時候的無能為力。」「是,我無能為力,我並不自責,因為嬤嬤一定不希望我自責,我只是後悔,後悔自己那時沒有長大,後悔自己沒辦法替嬤嬤報仇。嬤嬤死後的翌年,我實在無法在家里容身了。明里暗里的機關算計不斷,偶然之機,我遇到了師傅。那之後听五年時間,我跟在師傅身邊。十四歲生辰過後,我方歸齊氏。不過半載時間,屬于我的東西,我都收入自己手中。所以他們怕了,懼了,最終與旁人聯手算計我。寶姐兒,你說當父母的怎能那樣心狠?我是他們的親子啊,可有時我覺得我更像是他們的死敵。
不死不休的那種。」齊律似是陷進了回憶里,聲音平靜卻空洞。
他想,如果他有孩子,他一定將他當成珍寶般的呵護著。
他要讓他的孩子知道,在這世上,最疼他憐他的,是他的爹娘。
可他的父母為什麼便能對親身之子這麼狠。這麼狠?
謝珂沉默著,她知道他有心結,這心結不是她能解的,她能做的,唯有安靜的听他吐一吐苦水罷了。
世上又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她在謝氏便高枕無憂嗎?軟弱的母親,刻薄的祖母,還有一個想要踩她壓她的祖父。
父親謝年待她確是親厚,可是幾年前,如果不是他的薄情負義,母親又如何會死?所以世上之事,從來沒有十全十美,而她與他能做的,便是接受一切,然後寬慰自己……不管旁人怎麼待他們,她們都要善待自己。
最終,謝珂笑著開口。
「怎麼做是他們的事,如何行事卻是我們自己的事。齊律,我不會開導人,我只知道,再苦再難,依舊得活,何不放開心xiong?你會發現,外面天大地大……到那時,你才發覺,原來自己曾要耿耿于懷的,著實不算什麼。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該用晚膳了。我去吩咐丫頭將晚飯給你端來。」
「……寶姐兒。」謝珂轉身時,齊律可憐兮兮的喚道。
「何事?」這樣的聲音,謝珂自然得回身查看。「……我想吃你親手做的。」然後齊律很是不客氣的道。
謝珂︰「……等著。」這人,她該如何待他,看他說的滿心怒意,看他的樣子似是需要發泄,可最終他倒好,大言不慚的使喚她。
她好歹是位嫡出的兒,在家里,她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
可在這里,卻得服侍他的飲食起居,這事自然是她自找的,如果她不巴巴的趕來京城,也便沒有這些事了。
可是她來了,而且來的義無反顧,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後悔。便是被他支使著,也覺得心里軟軟的,尤其是看到他泛紅的眸子,更是想要掏心掏肺的對他好。
謝珂不由得想,她莫不是把他當了兒子吧。
這想法著實恐怖,謝珂用力晃了晃頭,決定還是先填飽他的胃,自己再愁這些有的沒的吧。
謝珂離開後,齊律叩手喚進字林長源。「先生不必瞞我,我這毒……便是解了,是否已經傷了身子,再無復原的可能?」林長源神情一凜,有些猶豫,便在齊律不耐的目光中最終開口。
「主子這幅皮包骨的模樣倒不算什麼,只要養些時日便回來了。只是……這毒似是傷了主子的腎經……」
「你且直說吧。我心中有數……」
林長源點頭。「主子以後子嗣……恐怕艱難。」
齊律猛的垂下頭去。
***
齊律與屬下詳談過後的三日,賀章帶了一個白玉瓶回來。
據說那便是解藥,林長源拿起研究半晌,最終點了頭。
服藥的過程沒什麼好敘述的,齊律平靜的接過,平靜的放進口中,最終用溫水送下。
然後他閉上眼楮,靜靜的等待藥效發揮,這其間,林長源,賀章二人又同謝珂商量了一番,最終定于,三日後,齊律歸家。
而她,也該離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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