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貴 第三百七十九章 離京

作者 ︰ 百里墨染

第三百七十九章離京(本卷終)

「你喚朕什麼?」皇帝不敢置信的道。

他自信這世上除了漢陽公主夫妻,便沒誰知道齊律的真實身份。而且他也不可能讓別人知道,這種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死的不是幾人幾十人,那恐怕會是一場彌天大禍。所以齊律這‘父親’二字,才讓皇帝瞬間臉色大變。

一旁的林公公聞言,昏暗的眸子也迅速閃了閃。隨後垂下頭,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退。

反觀齊律,一幅無甚大不了的神情。「陛下何必動怒,即是我的身世,我自然該知曉。陛下不必擔憂,臣是個知道輕重的。必不會壞了陛下大事。還請陛下允了臣離京,便全當讓臣去外面散一散心。」齊律淺笑著道,可他越是笑,皇帝越是覺得提心吊膽。

他知道了,他雖然想听齊律喚他一聲父親,可是齊律真的喚他,皇帝卻覺得心驚膽顫。

他為他父,他是他子。

可他對他做的事?

「陛下不必多想,以前是臣愚鈍,不知一切都是陛下對臣的關愛。所以忤逆之處,還請陛下諒解,既然知道了真相,臣以後自當一切听從陛下安排。」齊律俯首道。

皇帝神情卻是變了又變,此時他已被齊律逼到絕處。

他只有兩個法子。第一個便是干脆了結了他。這樣一來,他的身世自然不會泄露,這世上自然不會有人知嘵他曾經做下的糊涂事。

粉飾太平也好。自欺欺人也罷。事情便算徹底解決了。

可是……

如果真的忍心取了他的性命,他也不必那般殫精竭慮的算計了。

終究,不忍心啊。

那剩下來唯一的路便是允他前往封地……可是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出身了,會不會影響大局。

畢竟京中現在太子和湘王各據一方,隱有龍爭虎斗之勢。那二人已讓他操碎了心,若是齊律再有異心?

殺?不殺?

皇帝十分為難。殺,不舍,不殺,不放心。

齊律始終微垂著頭,一幅任皇帝定奪的態勢。不過那緊抿的唇角。卻顯得那麼倨傲。父子,見鬼的父與子。他為自己是皇帝之子而覺得惡心。心中那種感覺咽不下吐不出,便是告訴謝珂,都覺得難以啟齒。皇帝還在這里憂心他會以此大作文章。真是笑話。

他寧願自己永遠不知真相。

至于皇帝會不會殺他?

皇帝這人。他也算了解幾分。要說狠心吧。確實夠狠,對他這個‘親子’出手也毫不猶豫,可事情做到最後似乎又開始猶豫不決。行事拖泥帶水起來。若是他,一早便了斷了。哪里還能等到如今。

所以皇帝不會殺他。

可又不甘心放他遠去。

這人啊,當真貪心到了一定境界。在齊律看來,這根本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臣已至如今這境地了,就如陛下所說,干淨的來,孑然一身的走,陛下還有什麼可憂心的。」最後一句話,讓皇帝神情大變,望著齊律的目光深沉中帶著探究。

「……那夜朕的話,你都听到了。」皇帝冷聲質問道。

「听的不真切,臣那時似醒非醒。」

「既然听到,便當知道朕對你一直心存護佑。」

「……臣知道,所以今日才膽大妄為的來求陛下恩準,京城對臣來說是傷心之地。臣不想再留……若陛下強行留臣在京中,倒不如痛快取了我的性命去。」

最後一句話,說的恁的無理了。

皇帝一拍龍榻。「齊律,你大膽,竟然敢威脅朕。」

「陛下如果覺得這是威脅,便威脅吧。臣失了妻女,活著與死了也無異。要殺要剮,隨陛下心意吧。」說到最後,齊律一幅死豬不怕開口燙的架式,反倒逼得皇帝沒了法子。

如果只是離京,齊律有十個八個法子可以保自己全身而退,可是若要前往封地,需要皇帝印信。這也是他不得不入宮的原因。

盜印這種事,他也想過。

施為起來雖不易,但也絕非全無可能。只是後續之事,卻委實難辦。

當初和謝珂商量時,他們商定的是盜印,然後悄然聲息歸還,待皇帝發現印信出了問題,他們早已遁去。

便是皇帝大怒,一時之間也不好在大魏境內興兵。

只是這在齊律看來,實是下下之策。如果不是那夜無意中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齊律也便采用盜印之法了與皇帝硬踫硬了,可如今,他倒覺得自己可以鋌而走險一試。

好歹他和皇帝也算‘自家人’……只是皇帝之所以對他的身世這般忌諱,口口聲聲他的身世會動搖大魏根基。倒讓齊律越發好奇自己的母親是何許人了?

不過眼下重中之重,還是讓皇帝松口。

皇帝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一旁林公公不由得捏了一把汗,生怕皇帝氣個好歹,也怕皇帝一怒之下真的要了齊律的小命。

皇帝有多在意齊律,旁人不知,他可是看的真切。

若是皇帝一怒之下傷了齊律,事後定然悔恨。何況……林公公想著二十年前,那個笑起來溫柔婉約,像皓月一般聖潔的女子,對于他甘願淨身入宮為內侍,長伴皇帝左右之舉。宮中妃嬪們只會掩了唇嘲他笑他,說他上輩子做了孽,所以這輩子注定無後。

只有那女子,她說,一切都是他的選擇,不必理會旁人的目光。

她還說,能為了主家做出此等事,才是大忠。

這句話,林公公記了二十年。如今她的血脈有難,林公公自然憂心忡忡……「陛下。二公子實是太過傷心了,以至出言魯莽,陛下可莫要和小輩計較。」一句‘小輩’倒真讓皇帝找回了理智。是啊,他終歸是他的兒,是與他血脈相通的。

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身子里流著魏家的血。

想要繼續瞞是瞞不住了,這孩子或許心存怨對吧,畢竟他堂堂皇子之尊,卻被養在齊氏,而且自幼不得養父母心意。

像株野草般,孤零零的長大。

這孩子。細想之下。確是個苦命的……何況齊律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他這輩子注定無子,既然注定無子,便是放他去封地又能如何?

待他百年後。封地自然而然收回。

也不過是幾十年罷了。

何況也不是給外人。給的也是自己兒子。只是。便這般近似被逼迫著點頭,皇帝覺得顏面實無光的很……再說自己這一點頭,可就真的是山高皇帝遠了。到時候齊律要做些什麼。他可真是只能望而興嘆了。

不行,得尋個人看著他。

誰呢?

他本心是想讓和樂陪了他一同上路。眼下和樂不願,看樣子齊律是真的不喜和樂。

皇帝安慰自己,此事不必急在一時。畢竟謝珂方故,總要給他些時間的。想當初他為了能娶到謝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通胡鬧。可見對那謝珂,他也是用了心的。

「前幾日有朝臣像朕舉薦一個人,朕覺得他倒有幾分真才實學,這次你遠赴封地,自然要勵精圖治一番,不如便將他帶在身邊使喚吧。」最終,皇帝松了口。一旁林公公也松了口氣,齊律點頭,心道皇帝終究是不信他。不過也無妨,在京城是魏家的地盤,到了封地,可就是他齊律說了算。

不管皇帝派誰跟在他身邊,他都有法子收拾。「傳朕旨意,著權氏長子權笙……」

齊律瞬間抬眼去看皇帝,他實想不到皇帝要派的人竟然是……權笙。

見齊律神色不善,皇帝心情轉好,想著自己听來的該是不錯,據聞那權笙之妻本是謝珂族姐,而且與謝珂關系不睦,想來確是如此,所以齊律听到權笙二字才反應這般大。

「你和權笙也算是姻親,讓他跟在你身邊助你一二,想必你定然覺得穩妥。」皇帝笑著啟唇道。

穩妥?穩妥!穩妥的很呢,只要權笙覺得穩妥,他又怎麼會拒絕。

他正愁沒機會收拾權笙呢,皇帝便送了機會給他,簡直是瞌睡遇到了熱枕頭,甚合他心,甚合他意啊。不過面上,齊律堪堪點頭。「一切任由陛下安排。」

皇帝終于滿意了,他覺得自己給齊律添了堵。

既然那權笙與齊律不睦,想來有權笙跟著他一同前往封地,必定穩妥。齊律就算膽子再大,對于他親自挑選的人,也不敢下手。

皇帝越想越覺得自己走了一招好棋。

這時候他反倒希望齊律快些動身前往封地,也好讓京中早一日安寧。皇帝可是清楚自己那次子魏湘的心思,可萬不能給他機會讓他收服齊律為已用。

若是齊律真的歸于次子麾下。

大魏,必亂。

「你打算何時動身?」「自然是越快越好,京城臣是一日也不想留了。如果陛下不怪罪,今日臣便想動身離京。」

他自己是離京之心似箭,寶姐兒和女兒可在城外候著他呢。何況……這次皇帝所為終是惹怒了寶姐兒。小丫頭發起飆來當真是無人能及。他可不想留在京城,繼續看物價飛漲,看皇帝被氣得吐血。

這種熱鬧,還是留給京中高官們去看吧。

他齊律,終于要自由了。

京城,天子腳下,首富之地……在齊律看來,不過是個用金子打造的籠子。沒有自由,沒有未來,甚至連自己的想法皇帝也不希望旁人有。這樣的日子,今日終于熬到了頭。

小丫頭一日不息怒,這京城便會動蕩一日。

謝珂說的明白,這是她給皇帝準備的‘厚禮’。皇帝派了京畿衛來,視尚往來,她出手自然不能太寒酸了。

至于因此受牽連的百姓,齊律笑笑。

他救過無數人的性命。可當他真的出事之時,誰又真的救過他。謝珂一番安排所虧的德,全由他來擔。便用他救下的百姓性命來擔……這世上,從來都是公平的,他也不求來世大富大貴,只求今世無愧于心,無愧于已,無愧于謝珂。

謝珂這番安排,也有暗中助他月兌身之意。

不過他並不想用此‘要挾’皇帝。與其讓皇帝借機提出條件,他寧願自己屈身相求。

至于這場風波。還是留待皇帝自己解決吧。

這幾年齊律自認給皇帝。給大魏解決了不少難題,可是最終他得到了什麼?

猜忌?懷疑?不問緣由的闖進他府中緝拿他的妻……

天子無情,可不是句空話。即如此,便讓皇帝嘗一嘗焦頭爛額的滋味。

至于皇帝所想……至于權笙……即已出京。這天下誰還管得了他。

***

權笙接到皇命時。自然是又喜又懼。喜的自然是自己終于被皇帝看中。委以重任。可懼的是……跟齊律前往封地。雖然傳旨的內侍私下里傳了話來,說是謝珂出事了,所以齊律此時根本無心理事。而他的任務便是將齊律封地中的大權攬于己身。

便是不能攬權,也要將齊律所為只字不差的相告。

隨齊律前往封地?

這事權笙確是心有懼意,且不說齊律的出身不是他權笙可以左右的,便是齊律那脾氣,跟在齊律身邊,他真的能探來什麼消息。

可是皇命已下,他除非不想活了,自然不敢抗旨。

再加上內侍傳話說的也是不清不楚,只說謝珂出事了,至于謝珂到底發生了什麼內侍並未言明。

權笙不由得心中犯起了嘀咕……建安一別,他已經數年未見謝珂了,他還記得自己當初那一面,可謂是驚為天人,謝玉生的固然漂亮,可與謝珂一筆,簡直是螢火與皓月爭輝,根本就無法相比。

那之後,他心中確是十分仰慕謝珂。不過他也清楚,謝珂不是自己能仰慕的。

她是謝氏嫡出之女,又嫁齊律為妻。

在京中,誰人敢惹齊律,便是皇帝對他,也是縱容的很。還未及冠,便已允他前往封地,可謂是皇恩浩蕩了。整個大魏,未及冠便能遠赴封地的,唯一個湘王。

可是齊律並非皇子,可有這般待遇,可見皇帝偏寵之心不假。

可是皇帝既然偏疼偏寵,又為何派了他相隨,而且還要將齊律所為如實上告。

權笙想不通。

聖旨傳達到權氏,自然讓權府整個沸騰了……謝玉得到消息,急忙前往權老夫人的院子,在院門外正好踫到權笙。嫁進權府數載,謝玉始終無所出,倒是側室楚氏給權笙生了個女兒。權笙見到他,臉上閃過厭煩之色,相比側室的大度,在權笙看來,放玉實小家子氣。

不僅比不得謝珂,便是側室楚氏也是比不得的。

這種時候,也沒見側室風風火火跑來,可她腿腳倒快,竟然與他同時趕到母親院子。「日後我不在府中,你不許欺負她們母女。」她們母女,自然是說側房楚氏及其所生之女。

謝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最終點頭。「夫君放心,夫君此去定然能功成名就,想那齊家公子多得陛下寵愛,可陛下依舊派了夫君相隨。可見陛下有多看重夫君,只要夫君這差事辦的好,陛下一定會重賞的。」

雖然權笙早已不喜謝玉,甚至是厭煩她的。可是謝玉的話倒讓權笙茅塞頓開。是啊,皇帝偏寵齊律可不是一日兩日了,陛下既然下令準他遠赴封地,又為何派了他相隨?而且要事事通報?

這根本就是……

不信任齊律。只要他辦好這次差事,不僅得了皇帝倚重,也許還能讓齊律……身敗名裂。

「……你今日倒說了句真心話。」權笙贊道。

***

京城外十里,望鄉亭中。

謝珂抱著女兒翹首以盼。眼看著過了晌午,齊律還沒有消息……一旁雨卉上前。「少女乃女乃還是進車里等吧。莫讓夏風迷了眼。」時至盛夏,望鄉亭中雖然陰涼,可這盛夏正午,也著實涼爽不到哪里。

再說皇帝對自家少女乃女乃可是恨的極了。

不惜派了京畿衛絞殺。

好容易保得性命,雨卉實在有幾分擔驚受怕。見雨卉上前相勸,程勁也不由得邁步走到近前。「雨卉說的在理,少女乃女乃,還是去車中候著吧。」

謝珂點點頭,倒不是她固執,實是她擔憂齊律的安危。她雖然給齊律留了後招,可那男人性子倔的很,不知道會不會與皇帝硬踫硬。

京中這場由她挑起的漲價風波,並非僅為了替自己出口惡氣,更多的是想讓齊律以此為依仗,便和皇帝做場‘交易’。齊律可以平復此場風波,便皇帝要放他出京……

「阿勁,你說二爺會不會平安出京?」

一邊邁步向馬車走去,謝珂一邊憂心忡忡的問道……

程勁重重點頭。「一定能平安出京,便是盜,二爺也必定把那印信盜出,少女乃女乃不必憂心。再說少女乃女乃可是給二爺留了後招的……想必到了緊要關頭,二爺自然會出手的。」

一旁雨卉也開口勸道。「是啊,少女乃女乃不必擔心,二爺又不是個吃虧的性子,怎麼可能被京城束住了手腳,便是強闖,也會闖出來的。」

謝珂笑笑,想著這事齊律還真做的出。

立在車旁,謝珂再次回頭遠眺……只見燦爛的陽光中,一騎飛奔而來。

黝黑的良駒上,男人的身形顯得十分挺拔,讓謝珂想到了不畏嚴寒的青松。

近了,更近了,謝珂幾乎熱淚盈眶……她將女兒交到雨卉手中,隨後小跑著迎向那馬兒……眼見著馬上之人緊勒馬韁,馬蹄縱起,馬聲嘶鳴。下一刻,只見一道身影閃電般向她飛縱而來。隨後,她被攬進一個泛著熟悉冷香的懷中。

耳邊,是男人氤氳著柔情的聲音。

他說……

「寶姐兒,我來了。」

****

明天開始最後一卷。

結文時間還沒法定,妞努力爭取下月月末或是四月初結文。

這文寫了好久,感覺累了,想換個新故事寫了。

新故事在醞釀中,是個相殺相愛的故事。在這里先求個支持,望親們不要拋棄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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