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他們的城
望著眼前的一幕,不僅齊律震驚了,但凡長了眼楮的,都不由得揉揉眼楮。
這是城主府?
似乎……是。因為那門匾上真的刻了‘城主府’三個斗大的字。只是……「周縣令,這是怎麼回事?」不必自家爺發問,林長源已經指著前面那隨意進出城主府,如入無人之境的落魄百姓冷聲問道。周子秋抖了抖,心道大家出身便是大家出身,便一個隨行的護衛,問起話來都一臉的頤氣指使。
偏生這護衛生的頗有幾分貴氣,如果這人不是始終站在齊二爺身邊,他還真看不出他是個護衛。
見齊律雖然沒有開口,可臉上神情絕對稱不上愉悅。周子秋覺得自己此時幾乎連牙齒都在打顫。「……是,下官看這城主府空閑多年。
再加上這兩年鬧糧荒鬧的,鄴城本就不富<裕,那兩年更是窮的連觀音土都被百姓吞進肚里了。
附近很多百姓流落至此,下官身為一方父母官,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死。只得收容……可下官實在本事不濟,思來想去也合適的地方安置這些百姓……最終……」最終他想到了城主府,想著城主府空置著也是浪費,倒不如物盡其用。
他只要在齊律趕到鄴城前,將一切恢復如初便神不知鬼不覺。
可他萬沒想到齊律來的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好好的京城齊氏子不做,他怎麼會親臨……周子秋所見過的貴公子。便沒一個會親卦封地。所以才造京如今這一幕。周子秋‘收留’的受災百姓依舊住在高貴的城主府中。
遠遠看去,像極了哪個青水衙門。
這一進一出的,自然都是些擊鼓鳴怨的。發現自己開始異想天開,林長源趕忙斂神,說實話,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周子秋這般膽大。竟然敢拿了皇帝親自督建的城主府來當做流民收拾之處。
這可是城主府啊。這若放在京城,可如同皇宮一般的存在。
到了這鄴城,怎麼就被用來收留難民了。
周子秋看著那富麗堂皇的城主府被難民這般‘糟*蹋’,便是心疼嗎?「周大人,這里可是城主府。是陛下親自督造的。卻被大人用作它用,而且還允許這些平民百姓進進出出,大人將陛下置于何地,將我家二爺置于何地?」林長源冷聲道。
周子秋自然被嚇到了。
因為林長源這頂帽子扣的委實不小。
這可是欺君瞞上的大罪啊。雖然他一片好心。可是這實在是有理也說不清啊。總不能辯解。說自己覺得齊二公子不會來此。與其空置的,倒不如用來收容難民。
這話若是說出來,周子秋覺得自己死的更快。
「二爺恕罪。」破罐子破摔。周子秋跪地求了一聲,隨後便再不開口。
齊律看著眼前一幕,雖然挺滑稽,而且這個縣令明顯便沒把他齊律當回事。可這景兒,實在逗趣,讓齊律忍不住的想笑。
周子秋不知道這位瘟神笑什麼,身子更是抖成一團。生怕齊律這是怒極反笑,眨眼是取了他的小命。
身死是小,可他若死了,這些還未能妥善安置的難民豈不再次遭殃,所以便是心中恐懼,周子秋還是強撐了膽子開口道。「二爺便是要殺下官,也請多給下官幾日時間,讓下官將這些人想法子安置了,再來領死。」
齊律簡直哭笑不得。他不由得認真去看那個長相實在平庸的周縣令。
倒真沒想到,他真有那麼幾分赤膽忠心。只是這人眼光明顯不好,剛才竟然與權笙相看兩歡,這讓齊二爺心中十分不悅。
所以那張臉始終緊繃著。
來自京城的貴公子,而且又有那樣一番顯赫的名聲。
便是生的再俊,也讓周縣令從心底覺得毛骨悚然。再加上自己將好好的城主府征做它用……又被逮了個正著。周子秋想,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不住了,也只能硬著頭皮求齊律多寬限幾日。
謝珂坐在車中,耳聞車外動靜,不由得心中疑惑,于是挑了車簾去看。
一看之下,陡然間睜大了眼楮,細細又看了一次,這才相信自己眼中所見。
心道這周縣令倒是個心善的。
鬧災荒那兩年,大魏多少無辜百姓枉死。多少城鎮城門大閉,將跋涉而來的災民拒于門外?
待成門得開之日,城外尸骨堆積如山。那個時候,沒誰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而滿口仁義道德的也都三緘其口了。那時候人們腦中想的只是保命要緊,誰還會在意那些旁人的死活。
這話說出去雖然讓人心寒,可這就是人心。
在生存面前,沒誰謙讓。
而這個窮困到幾乎無商賈願意涉獵的鄴城,縣令卻敢收留這麼多難民,而且將他們安置在城主府。
此事雖逾越,必定是以下犯上,可卻是……情有可原。「阿律,眼下正是用人之時,不如讓這些人戴罪立功吧。你看可好?」謝珂雖然知道以齊律的性子,必不會苛責這個縣令,可是若是齊律輕松揭過,威嚴必定掃地。
堂堂新任城主,對于城主府被佔竟然毫無反應。自然會被人詬病軟弱可欺。
大度有的時候並不被世人所贊,反倒會讓人覺得你是個可欺的。謝珂這般看似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卻是給了齊律一個台階。
左右他們想的便是讓鄴城繁榮起來,至于住不住在城主府,謝珂並不介意。
相比一個宅了,她倒寧願用這宅子換幾百人的感激之情。
有道是情誼無價,她和齊律確是不缺銀子。可他們缺人手。
手中百十個護衛,實不足以應付眼下困境,有了這些難民加入但不同了。再加上這位周縣令,看起來在城中名聲不錯,謝珂等于間接救了他……
這等恩情,若是他從此能一心一意為齊律辦事,謝珂倒真的覺得他們賺到了。
果然,齊律听到謝珂的話,緊蹙的眉頭緩緩伸展開來。隨後他冷哼一聲……「看你也是一片善心,又念在本少夫人替你求情的份上。爺不追究你的過錯。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你且听了我手下護衛的吩咐行事,若是一步行錯,周子秋……爺行事向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爺殺人從來不喜歡殺一個。總喜歡一雙一雙的殺。」
周子秋心中十分感激車中那位素昧謀面的齊少夫人。
認命的起身抖著雙腿跟在林長源身後。向城主府走去。
隨後被難民們圍在了中間……此時齊律轉身上了馬車。臉上神情頗為委屈。「寶姐兒,咱們的房子被人霸*佔了,今晚恐怕要露宿街頭了。」說的那叫一個可憐兮兮。
不等謝珂反應。
小明月掙扎著從謝珂膝蓋上下來。然後搖搖晃晃的撲進齊律懷中。
當爹的自然受寵若驚,早已忘了自己前一刻還在裝失落。臉上神情瞬間陰轉晴。下一刻︰「爹爹……飛飛。」
謝珂不由得掩了唇輕笑,齊律臉上的笑則瞬間一怔,隨後伸手捏捏女兒肉乎乎的小臉。「你個小沒良心的,就知道飛……」
齊律見謝珂在笑,又低頭看了看一臉懵懂,卻又咧著嘴笑呵呵的女兒,最終也不由得輕笑出聲。「我一定是積了三世大德,這才娶了你娘,生了你這麼個討債鬼。乖乖……等咱們找到住處,爹帶你去放紙鳶。」謝珂臉上的笑不由得一怔,隨後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還找到住處,做什麼把自己說那麼可憐巴巴的。
只要他想,在這鄴城處處都可安家。
這時,車外揚起腳步聲。隨後林長源回稟道。「爺,少女乃女乃。周大人已經將事情辦成了。只要有飯吃,有地方住。百姓們自然沒有異議。何況此事本就是關乎鄴城民生的大事。周大人剛才拍了胸脯保證,必定在冬日前,將事情辦好。」
見林長源不忘捎帶上自己,周子秋露出苦笑。說起來自己算是走了運的,這般‘胡作非為’,明明以為注定性命不保了。畢竟來者可是號稱齊閻王的齊律,卻不想風聲大,雨點小,齊二爺看上去十分生氣,可被車中那溫柔的聲音一勸,怒氣立時煙消雲散。
而且這位林護衛所說之事,他听後確是覺得是善舉。他自然不會拒絕。
即能保住性命,又能讓百姓們不必流離失所,周縣令不由得面露深意的望向那輛馬車,想要仔細看一看那位齊二爺。
想著是不是傳聞有誤……
他雖然看起來就是個貴公子,可是行事似乎並不像傳言所說的那般恣意而為,不顧旁人死活啊。至少他沒傷他,而且還給百姓指了條活路,如果那林護衛所言不假,便是整個鄴城,也會因此受益。
只是他等了半晌,齊律也沒有出來。只是在許久後,才輕輕應了一聲。
隨後林長源便上前和周子秋商量齊二爺的落腳之處了?周子秋自然心虛,想著人家一個諾大的城主府都被他‘征用’了,齊二爺征用征用他的小衙門,實在算不得過份。最終……「若是二公子不嫌棄,便暫且在後衙委屈幾日。」
等了半晌,車中又一聲矜持的‘嗯’。
隨後,馬車改道……
車隊這樣一路招搖著直奔衙門,而且周懸念在一側陪同。
而且看那樣子,竟然像個隨從般走在車側。周縣令可是鄴城的父母官,平日里雖然稱不上前撲後擁的,可走在路上,誰見了也都要行個禮,尊他一聲大人。可是今日,百姓們不由得探頭探腦,交頭接耳,猜測著車中人的身份。
鄴城的縣衙比起城主府來,自然是相差甚遠。
城主府遠看壯觀,近看也算是巍峨,佔地頗大的一片,雖未進府,可透過府門,也能看到里面起伏的屋舍,想來皇帝當時下令督造城主府時,實未偷工減料。
可眼前這鄴城縣衙,可著實寒酸了些。門外一面鼓,細看之下,鼓面上縱橫著幾道口子,也不知道這鼓還敲不敲的響。
大門半掩著,原本該是棗紅色的大門,此時早已黑一塊,污一塊的,看起來十分之滄桑。
見到自家大人歸府,兩個守門的差役趕忙上前。
剛要行禮,便見自家大人身子一轉,卻是當先拜倒……差役滿頭霧水,雙腿已經早腦子一步,也隨之跪地行禮。
然後……
他們看到了一對美人。
是的,一對,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美。女的懷里還抱著個女乃女圭女圭,那女圭女圭眨著大眼楮,指著他們拍著小手,嘴里嘀嘀咕咕的喊著什麼……「大膽,少夫人也是爾等能直禮的。」下一刻,兩個差役便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護衛敲了頭。
險些抱頭鼠竄。
「還等什麼,還不帶路。」林長源在一側催促。
周子秋回神,為自己剛剛那隱約一眼的容顏而悸動著。他自然不會對齊少夫人有什麼非份之想,可是他沒想到那個為自己求情的聲音,主人竟然這般年輕貌美。
一個這般漂亮的姑娘,還生了幅菩薩心腸。
這樣的姑娘所嫁之人,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徒?周縣令表示懷疑。「是,請二公子和少夫人隨在下前往後衙……在下只有一妻一子,用一個小院子就足夠了。後衙還有個稍大的院子,以前是下官父母所居。
父母先逝後,便一直空閑著。
在下知道安排二爺住在先父母曾居之處十分失禮。
只是一時之間也著實尋不到好去處……還請二爺和少女乃女乃包涵。」
齊律看看謝珂,謝珂點點頭。齊律是不在乎這些的,哪個院子沒有死過人,他信奉的是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見謝珂並無不喜之色,便點點頭。
「廢話那麼多,還不前面帶路。」隨後冷聲催促著,周子秋對于這位齊二公子的脾性已經能接受幾分了。知道他看起來凶戾,實則不會無緣無故的傷人性命。
或許,凶,是他的保命之術也未可知。
周子秋臆想著,隨後當先邁步將齊律一行帶往後衙。
最終,衙門外只有一個權笙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剛才還對他頗為客氣的周縣令,竟然忘了他這個人……權笙實在弄不清楚,齊律那麼無理,說話那麼難听,那周縣令明明初時滿臉隱忍之色,可是最終……那周縣令怎麼一臉笑意的請了齊律入內,而將他,遺忘在衙門外。[感謝投月票的親們,今天最後一天,親們,月底快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