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謀
大鷹做為北境頭領,深知一境之地頗廣,若想當上這個頭領,需要的可不僅是資歷,還有很多,像是名聲,威望,甚至是有人背後蓄意的扶持,他便是被齊律扶上這北境頭領之位的。
而他年過四旬,也算是有威望,有資歷,所以這兩年來,北境百姓皆尊他一聲‘大頭領’。可對面那個阿善姑娘,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而且生的那麼秀氣,怎麼就能統領南境?
大鷹活了四十幾年,深知人不可貌相,不過要想他拼著身家性命與這姑娘合作?
大鷹確是心中有幾分顧忌,畢竟他代表的可是整個北境數萬族眾。便是他們臣服于齊律,可不等于要相信南境,相信顏氏。大鷹是個實在人,他心里藏不住事,見大鷹眉頭緊蹙,齊律心下已經明了。
至于余下幾位,不管是顏南還是蕭青芫,甚。至是賀章和林長源皆面上帶著淺笑,實在讓人辯不出喜惡深淺來。齊律輕笑,覺得在坐這些人,倒真應了句人中龍鳳之說。
所謂英雄不問出身,這些人,哪怕是陪在席末的程勁。都是個有本事的,謝珂那幾間鋪子交到他手中,不過區區幾載,賺回的銀子已是車難載,斗難量。
屋中這區區數人,已經足夠將大魏攪個天番地覆,只要他想。
「顏公子和阿章,阿源,便無需我多說一句了。至于大鷹和阿善。一位是北境頭領,一位統籌南境。
北境民風彪悍。僅看大鷹頭領一身罡氣便能感受一二。
至于南境,阿善雖是個姑娘,可是驅蟲布蠱之術可謂是當世無敵。在坐各位都有功夫在身,可便是如此,只要阿善想,便能瞬間取我等性命。蟲潮……可是顏公子和阿源親眼所見的。大鷹頭領若是好奇,可以讓阿源親口說道說道。」林長源當初曾隨齊律入北境,與大鷹的關系不錯。
林長源這人,性格開朗,而且一身醫術傍身。是個在哪里都吃得開的主。所以齊律才讓林長源開口。在坐數人,只有林長源開口,才最讓大鷹信服。」林長源點頭,環視諸人。隨後開口。
「……百蟲如潮涌。那真是壯觀。在下這輩子便從未見過。當時嚇得軟了雙腿,好在阿善姑娘是友非敵,若是敵人。在下與少女乃女乃乃至家兄顏南的性命,恐怕一早便失在南境了。
大鷹頭領,我林長源這輩子沒什麼敬佩的人,除了我家二爺外,便是這位阿善姑娘了。」南境之行,現在想來依舊讓林長源覺得滿心的懼意,那蟲潮,那人被毒蜂覆蓋,片刻間化骨。那可著實挑戰了林長源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阿善能統領南境,林長源覺得理所當然。
再說南境那地方,外面傳的神乎其神,什麼煙瘴之地,外人不得入。在林長源看來,不過是南境的自保手段罷了,若非界山和南境之間有個沼澤,而且那地方頗為怪異,等閃之人輕意跨不過去,南境恐怕早就不是現在的南境了。所以阿善這般有本事的來統領掌管南境,實是南境之福,自然也是自家二爺之福。
阿善這姑娘,初遇時丑的能嚇死人。
只有自家二爺和少女乃女乃不嫌棄她,以至感化了這姑娘,這姑娘此時才這般掏心掏肺的待自家二爺和少女乃女乃。
所以說,善心必有好報。
大鷹听著,心中可謂是激起了驚濤駭浪。旁的話在大鷹口中,自然有夸大的可能,可是林長源卻是他熟悉的。在北境的一年時間里,北境族眾哪個病了,都是林長源熱心的診制。如果說齊律讓大鷹由衷的敬佩,那林長源便讓大鷹由衷的感激。
這樣一個人,他所說的話,大鷹不疑。
當然,如果此話是齊律說的,大鷹也不會懷疑。
不過由齊律開口,明顯有偏袒之嫌,所以最終這番話是從林長源口中吐出的。而林長源說這番話時,阿善始終微垂著頭,靜靜的听著,她似乎也在回憶,回憶那些已經發生,那些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往事。
她其實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與齊律夫妻相見。她一直以為,當初南境一別,便是永別。
南境偏僻,齊律上次冒險來闖,不過是求糧。現在大魏災情已過。而她也代南境的百姓和大魏,和顏氏做起了生意。而且京城那麼遠,她便是有心去走上一走,也著實是痴心妄想。
不成想,時隔數月,她竟然接到齊律的邀約,邀她鄴城一敘。
至于齊律的所求,在信中也隱晦提了提。阿善當時沒有猶豫,立時準備出行。她先去顏氏,然後與顏南一起趕往鄴城。一路上,顏南將朝中形勢一一分析給她听,並且將此次相助的利弊剖析。
顏南說,如果她拒絕,其實于南境無礙。
生意照常做,銀子依舊能賺。南境還是南境,不管大魏哪個皇子繼承帝位,都不會主動招惹南境。
可是……
她若袖手旁觀,齊律夫妻怕是會殞命。
齊律南境一行,明明立了大功勞,可是皇帝不僅不論功行賞,竟然還給齊夫人謝珂扣上了一個謀反的罪名,想要將她除之後快。這種事,阿善實在想不出皇帝為何施為?
難道他要逼齊律謀反嗎?
齊律對謝珂什麼樣,阿善如何會不知?齊律在意其妻,在意到寧願自己舍命,也不忍其妻有絲毫損傷,皇帝這舉動,無疑是自斷手腳。
齊律雖然僥幸到了封地鄴城,可是皇帝病了,不久後,新帝便會登基,到時候齊律現狀更加堪憂。
皇帝即不仁,他還何必守著那仁義?
于是。齊律提出邀約,而她欣然赴約。
便是與齊律此生無緣,她也不想失去這唯一重要的朋友,不管是齊律還是謝珂,對阿善來說,都是難能可貴的。這輩子,他們夫妻是待她最好的人,而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報還。
「我的驅蟲之術比以前好些,但凡需要之處。還請二爺開口。」數人中。阿善第一個表態。
「我顏氏雖然是個商賈之家,可也知道道義二字,顏氏上下,任齊二爺差遣。」顏南起身向齊律行了個江湖禮節。表明自己是以江湖人的身份相助。
齊律回禮。眼中的光仿佛淬了冰。冷且亮。他望著諸人,眉梢眼角不見笑意,可又分明不是冰冷的。這讓一張本就漂亮的臉,更加的熠熠生輝起來。「做為顏家二公子,做為爺的屬下,兄弟。我林長源任二爺驅使,只要二爺開口,刀山油鍋我林長源也敢闖上一闖……「
「賀氏,賀章,听爺差遣。」「蕭青芫,但凡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程勁,隨時听二爺調遣。」
「我大鷹……代表北境數萬族眾,今日發下重誓,自今日起,尊齊律之命行事。若違此誓,願受天神諸裁。」最終,由大鷹頭領渾厚的聲音結尾。
齊律緩緩起身,環視諸人。最終擲地有聲的開了口。
「諸位,多謝。」
他是齊律,他不會因為他們的相助而感激涕零,可他會在心中記住他們。
一旦事成,他給他們的回報足夠讓他們的族人,部眾對他們更加信服,敬重。他不會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話,他只知道。他沖鋒在前,他與兄弟們同進同退,他,為了自己的妻女而戰,也是為了天下百姓而戰。
與其讓湘王登基,最終讓大魏淪為虛妄地獄,就像蕭青芫所說,若是湘王坐穩了皇位,不出十載,大魏必亡。
既然大魏的衰亡早己注定,那便讓他來結束這一切吧。
他齊律活了近二十年,總是任皇家揉捏……他還當自己命好,得了皇帝垂青,後來才知道,自己所得,本就是自己應得的。哪個當爹的不疼自己的孩子。所以皇帝自幼待他的好,在齊律看來,是皇帝心中有愧。
如果他一直待他好,一直將他視若親子。
齊律是個知恩圖報的,便是心中有了猜忌,他也必不會對魏家皇朝不利的。
他最終恐怕會選擇抽身而退。
可是皇簇對他揪住不放,若是讓這大魏繼續握在魏家人手中,他齊律這輩子便沒一天好日子可過,他所求不多,只想和妻女一世安好。他不求顯貴,不喜權勢,他所求,唯一世長安。可是皇帝不允,不願,依舊對他不依不饒,即如此,便休怪他齊律不講道義了。
齊律心緒翻轉,面上卻不顯分毫。
謝珂微微側目看他,知他並非表面上看來的那般一派縝密平靜。
這般大事,做起來自然極為凶險。
不過他和她,都已退無可退。退,自己身死是小,自己女兒,甚至這些支持齊律的鄴城百姓,都會被殃及魚池。還有他們的女兒,她的小明月……所以,他們不能退。
如果湘王登基無法改變。
那便將湘王拉下那龍椅,換個明君……這想法膽大包天,可是齊律真的就是這麼想的,至于人選。
齊二爺對于那九五至尊之位可沒絲毫興趣。
他其實一早便和人暗中計劃周詳,只有將那位子交給那人,才能保謝珂一世無憂。因為那人心中對謝珂……並不比他待謝珂差,雖然不想承認,可是覺得那人對謝珂生了心思實屬不該,他可以否認那人的一切,可卻無法否認那人待謝珂的那顆心。
再加上那人的身份。
齊律最終也只是在心中深深一嘆,道了句‘命運弄人’。
計劃好了一切,諸人回客院休息。待明日商定好具體細節,便各回各的地盤……
他要趁皇帝尚在人世之時,讓皇帝看一看他齊律不是個任人欺負的。是他的生父又如何?他身子里流著他的血又如何?這世上,他只認謝珂,認女兒,只有這兩個人是與他骨肉相連的,至于旁人,他齊律壓根不在乎。
***
回到院中,謝珂直到落坐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剛才那氣氛,著實讓她有些擔憂。好在不管是大鷹還是阿善,都沒有提出異議來。大鷹的顧慮謝珂自然明白,不過大鷹是個坦率之人,有什麼說什麼,最終痛快的點了頭,倒讓謝珂十分感激。至于阿善,她對齊律的那份心思……
她這般毫不猶豫的相助,讓謝珂心中委實有些難安。
她知道阿善並不奢求什麼,她只是想幫齊律,想助他一臂之力,可越是這樣,越讓謝珂心中難安,總覺得他們夫妻欠了阿善天大的人情。似乎這輩子他們夫妻如何報還,也是償還不了的。
一旁齊律見謝珂繃著小臉,不由得伸手捏了捏謝珂的臉頰。在謝珂微慍的目光中,咧了嘴連笑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不會又小心眼的覺得受的恩太大,無以為報吧?」
謝珂氣悶,他還真是了解她。
見謝珂悶聲不答,齊律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謝珂什麼都好,就是心中裝的事太多了。大家不過各取所需罷了。難道傻姑娘還真的以為他齊律那麼有魅力,只要他開口,對方便應?
世上哪有那樣的好事。
不管是顏南還是大鷹,阿善。他們首先想到的皆是自己的族眾。
若是讓他們平白的斷送自己人的性命,誰都不會點頭?他們之所以點頭,不過是相信他齊律能成事,想趁機撈到更大的好處罷了。雖說有些情義在其中,可情義又值幾條命。所以最重要的便是……有利可圖。
傻姑娘還當阿善是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女嗎?
這天下間,恐怕只有謝珂會數年如一日的保持這顆赤子之心,一心向善。在齊律看來,此次見面,阿善早已今非昔比。便是曾經對他有情又如何?
難道阿善當真會為了他而棄族眾性命于不顧……
自然不會。所以齊律對于幾人相助之事,看的極平常。大家各取所需,而他與那人,同樣是各取所需。至于那人的身份……「阿律,對于楚四爺的出身,你可清楚……」
謝珂挑眉,不知道齊律怎麼突然間提起小舅舅楚曄來。不過她向來不會疑心齊律,雖然心下狐疑,她還是開口回道。
「小舅舅和三舅舅是孿生子,外祖母老來得子,對兩位小舅舅尤其偏愛,不過最最疼愛的還是小舅舅,畢竟是ど子……」[感謝親的月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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