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婉呆呆地坐在床上,無力地雙手緊緊擁著被衾,淚水布滿面頰,冰涼的身體痛麻酸脹,腦海中仍是他最後一次從她體內抽出時看著她的眸光,一片冰冷,除了憤怒她找不到其他的情緒,他對她的確只剩下這些,再無其他,沒有絲毫的溫存。
心像是被觸到了冰川一般,痛麻到沒有知覺。
「。」
依瑤進來的時候看到步婉滿面的狼狽和地上的狼藉已然想到了剛剛發生過什麼,看著淚水慢慢從步婉渙散的雙眸中淌出,她顧不得羞澀,忙蹲在了步婉身前,眸中滿是心疼,咬了咬牙,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愛吳侯,做什麼都是為了吳侯,可吳侯他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痛恨那個男人。
「依瑤,幫我準備些熱水,我想沐浴。」步婉聲音清清淡淡,似是飄渺在山頭的薄煙。
<依瑤只點了點頭,喉嚨痛得說不出話來,半響過後才讓自己盡量平靜地大了聲「諾」,站起了身。
依瑤眸中一濕,心疼地微微側開了眸光,她無法再直視此時的模樣,她怕自己會不爭氣地哭出來,忙走了出去。
這水溫度剛好,浴桶上放熱氣裊裊,桶中月白色的花瓣浮在水面上,燭火微漾,朦朧間讓周圍的一切都看不清。
步婉輕抽了鼻子,用水撩洗著脖子上密密麻麻,深深淺淺吻痕,雙唇不斷地顫抖。將自己緊緊地抱了住,像是林中絕望的小獸,自己舌忝舐著傷口替自己療傷。
淚水止不住地簌簌而下。落到了桶中的花瓣上,她從不知道自己也能如此脆弱,也能如此哭哭啼啼,也能不受控制地流下她平日最憎恨的眼淚。
步婉低下了頭,將自己緊緊地抱了住,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地疲憊過,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她將自己環住的時候照著自己的雙肩狠狠地掐了下去,在肌膚上留下清晰的印記,她要讓自己清醒。不能沉淪,不能陷在悲痛中再也站不起來。
他不會听她的勸,南郡,他定是會去攻。
她不能讓他有事。不能讓任何人有事……
她沐浴更衣後有醫官進來。是李平命人去請卻被他攔在門外的醫官,饒是這醫官有如此強大的職業操守,竟一直在夢櫻閣中等著,許是心累得沒有心思再去思考什麼,她便就忽略了如果沒有誰的命令,那醫官是斷斷不能如此的。
這年輕的醫官她記得,是當日解了她毒的醫官,听說這醫官年輕有為。這般年紀已經成了副院正了。
這醫官替她處理了膝上的傷口,又給了依瑤一瓶藥。叮囑了每日涂抹的次數等等,後又為她把了脈,說她身體太虛,體寒嚴重。
「不知先生貴姓?」
待醫官寫藥方的時候,她閑閑地問了句,對這青年才俊的確有幾分欽佩。她了解孫權,他用的人必定是有真本事的人。
面前的青年面露惶恐,卻並不失儀,俯身行了一禮,「回稟,臣鄭煜。」
她點了點頭,待鄭醫官開好藥後讓依瑤送他出了去,她則躺在床上假寐,思索著如何才能做到這兩全。
孫權出兵攻打南郡,浩軒來偷襲荊州,她想以孫權的性格必定已經設下了伏兵,浩軒或許也亦然,這樣到最後雙方必然會魚死網破。
如今他不可能放棄攻打南郡的計劃,她亦不敢再勸,因為她知道,他現在厭惡她到什麼地步,她越是勸,他便越是認為她是為了浩軒,越會決心去攻打南郡。
她了解他,知道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如此便就只還有一條出路——不讓浩軒出兵偷襲江東。
她不在浩軒身邊,亦不知道仁兒有沒有勸說浩軒些什麼,利益面前,仁兒的勸說又有沒有用。
浩軒說過,婉婉,江山與你,我永遠以你為重。
她信他說這話時的真心,也相信他會遵守承諾,以她為重.只是她不認為她寫信給浩軒,浩軒就會放棄偷襲江東的計劃.男人都有屬于男人的佔有欲,就像是孫權在認為她勸她不要攻取南郡是為了浩軒時的憤怒一般,浩軒亦會如此,他可以成全她,卻未必會為了她讓步,更何況是涉及利益的事情。
浩軒是浩軒,卻不再只是浩軒。
而即便浩軒同意放棄攻打江東,他手下的人又如何能同意?他現在是劉備。
步婉微微鎖眉,思量間听到依瑤喚她的聲音。
依瑤告訴了她兩件事,這兩件事都讓她感到震驚。
第一件事是,依瑤听到從軒宇殿出來的兩個將領說吳侯提前了進攻南郡的計劃。
他從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她也從不認為有一天他會和這四個字掛上鉤,只是這次……
步婉不覺微微苦笑,他是該有多麼的恨她,就像是那日說讓夢櫻閣里所有人替她陪葬一般,他不僅容不得她,如今亦容不下和她有關的人,更容不下她在乎的人。
這也讓她明白了,一個厭惡你的人總是會與你背道而馳的這個道理。
只是對不起……她給仁兒和浩軒幫了個倒忙。
第二件事相比于這件事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
依瑤說她送鄭煜出去的時候,鄭煜謝絕了依瑤給他的賞錢,說這是他分內的事情,何須這賞賜。
這的確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無關痛癢,只是她著實是感到驚奇,因為這是第一個婉拒她賞錢的人。
在這侯府時間長了,便就將這件事當做了一種規矩,旁人替你辦了件大事,你便要給他賞錢,這樣人家往後才好盡心替你去做什麼。
這也成了她的習慣,只是她並不在乎收買人心雲雲,也從未如此想過,不過是覺得為奴為婢不容易,從前她打工的時候還要受人白眼,更何況是低人一等,伺候旁人。因此無論事大事小,那人是誰,她都會給些賞賜。
她想她或許知道為什麼他會如此重用鄭煜了,不僅因為醫術,而且還因人品,只是在這侯府中,她亦不知道鄭煜能如此獨善其身多久,著實生了幾分好奇。
從這以後,她本認為鄭煜被重用更多的是依靠人品,萬萬沒有想到,這鄭煜的醫術也著實是厲害。
旁的醫官開藥總是以越多越苦為妙,因此每次她一被那些醫官纏上便就少不了受一段時間湯湯水水的「折磨」。
俗話說良藥苦口,可這藥太苦著實讓人頭疼,而事實證明,這句話也不全對,因為鄭煜開的藥非但不多,只有幾服,而且也著實不怎麼苦,起碼能讓人接受得了,神奇的是她這身體也好得很快,喝了一次的藥便就覺得自己有了些許精神,當真是厲害。
她從前一慣是倒掉的藥比喝掉的多,可如今她不能不顧忌她這副身子了,從前身體好時她可以作,如今可是不成了,而且她也決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病倒,在她剛剛想出辦法卻還未來得及執行的時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