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兒面色一轉,一臉惶恐地看著她,「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求你不要害我月復中的孩子!」
她登時怔了住,以至于忘了要掙月兌開王千兒,這一霎時的錯愕後,她猛地想要甩開王千兒的手,順著她力道而來的是王千兒用力地向前一拉,讓她的步子險些一踉。
「啊——」
隨著這一聲尖叫而來的是激烈拍打水面的聲音,她怔怔地看著池塘中拼命掙扎的女子,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從王千兒握住她的手到現在左不過不到十秒的時間。
許是出于本能,她忘了細琢磨些什麼,回身走了兩步便要大叫「來人」。
這句兩個字她未曾喊出口,以至于讓她現在的動作在他看上去像極了畏罪潛逃。
映入簾里的是不遠處一雙沉摯含怒的眸子,她就這樣撞入了那雙眸子里,似是跌入了一個漩渦,被他眸中的復雜沉冷席卷而去。
如同王千兒所作所為一般的迅速,她听到背後傳來了水花飛濺的聲音,她未曾回過頭去,只是微微苦笑,她貌似參演了一出好戲,扮演的角色像極了宮斗劇里惡毒的嬪妃。
待她回過神來看去的時候,看到了剛剛帶著一眾內侍趕來的李平,而他則已經極為快速地將王千兒從池塘中救了上來。
「去請醫官!」他抱著懷中的女子,語氣是刻不容緩的焦急。
她向他懷中的王千兒瞥了一眼,王千兒此時昏倒在他的懷中。全身濕透,發髻凌亂,一綹一綹地貼在面上。鞋子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只,模樣狼狽,而他也是全身濕透,清透的藍衣變成了深藍色,面頰上帶著幾顆水珠。
她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不知是在笑誰,許是在笑王千兒竟有如此的膽量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若單單是她自己也就算了,竟還要連累她月復中的孩子。
或許也是想笑她自己,之前只排除了王千兒不會害她死的可能。竟忘記了這招惡俗的借刀殺人。
只是無論是想笑什麼,都不重要了,因為此時沒有人會來問她為何含著這淺淺的笑意,也不會有人听她說些什麼.她這笑就這樣映在了他的眼里。她看到他正側頭看著她。憤怒之外,是一片冷漠,冷漠之余的情緒,她實在捉模不透。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就抱著懷中的女子匆匆離去。
她抬眸望了眼天邊,原來已經日落西山了,歸巢的鳥兒發出了一陣悲鳴,撲騰著翅膀越飛越遠。
似乎他們每次好久不見之後的相遇都是如此的不堪。讓她如此的想要從記憶之中抹去。
諾大的軒宇殿空無一人,燭火搖曳。她忘了她在這里跪了多久,只知道他此時在寢室內陪著王千兒,還有他們的孩子。
饒她此時有這樣一個想法,若王千兒和孩子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會不會讓她去給他們母子陪葬?嗯,以他的手段和狠心或許會讓她生不如死,陪葬對他來說太過便宜她了。
可她這個想法卻是無法被證實,因為不久後李平進來告訴她,王母子無恙。她知道李平是想給她打一針鎮定劑,因為王千兒母子若有事她的確也會跟著有事,不過她也實在沒希望過王千兒母子當真出什麼意外,三條人命如此嗚呼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對李平微微一笑,點了下頭,她本還想說句謝謝,可又實在想不出以什麼立場來說,李平定也是認為她妒意橫生,將王千兒推下去的吧。
其實她不在乎旁人怎麼看,她只在乎他究竟是怎麼想。原來她還和從前一樣,只在乎他眼中的她,只是她想,和從前不同的是從前是因為在乎他,如今想必是因為在乎自己的命吧。
她感到背後傳來一股肅蕭的氣息,她知道是他來了,她沒有回頭去看,仍是跪在地上,余光果見李平迎上了前,喚了聲吳侯。
他路過她的時候沒有去看她,她亦沒有看他,仍和剛剛一般注視著前方,他走得並不是很急,卻在路過她的時候讓她感到了一陣凜冽的寒風。
她看到他坐了下來,深深地擢著她,她亦看著他,她想看清他眸中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近在咫尺,彼此無言,他們之間貌似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半響,她听見了他淡淡問,「為何要如此做?」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本是想在他問她是不是你將王千兒推下水的時候果斷地回答不是,卻原來他早已堅信了是她所為,以至于省略了那毫無意義的問題。
「我沒有。」她的聲音同他的一般平靜,卻學不來他的冷漠。
「孤親眼所見。」他的聲音沉了幾分,劍眉輕鎖,眸中是她看不透的情緒,似乎是有那麼一絲失望,許是因為她的「敢做」不敢當,許是因為她看了錯。
「為何要如此?」在彼此又陷于沉寂,在四周冷清得連燭光微爆的聲音都能入耳時,他仍是如此問她。
「我沒有。」她只是在陳述著一個事實,不管他信不信。
「孤問你為何如此。」他的聲音愈發的冷沉,是淡漠的陳述,是嚴厲的質問。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忽然想起了這句話,也想就這樣說給他听,想問他一句你孫權說過的話他媽的究竟哪一句是真的?!
她沒有如此,也不會如此,他說的話或許都不假,畢竟曾經,他們彼此都當真過,只不過是少了一個叫做永恆的期限罷了。
其實把所有的一切當做一份回憶珍藏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沒必要再用一些不再屬于她的承諾來矯情些什麼,起碼這樣能告訴自己曾經擁有過,若所有的美好都被他一語道破,那便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沒有!」她將她所有的情緒都轉化為了稍稍加重了的語氣。
這是她第三次同他說這三個字,或許她再說三次,三十次,三百次,他也不會相信。
「為何不肯承認?」他的聲音中似乎是含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她不知道這笑算不算是一種嘲笑。
不管他是如何,她卻是真的輕輕地笑了開,像是一點一點綻開的曇花,一現過後緩緩凋落。
「承認什麼?我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承認?不過我承認不承認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因為吳侯你心里已經給我判了罪,你認為是我害了她和孩子,既是如此,你又何須我的承認呢?」
「如果吳侯你真的了解我,你會知道,我不會如此做的。」
她看到他微微後仰的身體向前傾了傾,眸中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慢慢地消融了去,「了解?你步婉從未讓孤真正地了解過你。」
心中漫上了陣陣苦澀,讓她鼻尖一酸,雙眸中的倔強卻是不減分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