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婉坐在桌案前,一只手輕撫著小月復,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亦什麼都沒有思考。
她最初的願望不過是能夠同自己愛的人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這樣就足夠了,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她覺得她的這個心願當真不算是多麼的奢侈,上天卻連這個小心願都不願滿足她,甚至讓她背道而馳。
眼前步入一道光線,她抬頭向門口望去,看到的是一襲白衣,正撢著衣袍上細小灰塵的銀子。
步婉不自覺地站起了身,「銀子?」
自從前兩日浩軒離開後,除了照顧她起居,給她送餐的侍女,便就再未有人,無論是浩軒還是銀子。
她敢肯定,銀子這次定是瞞著浩軒找她的。
「金子,我來只問你一句。」銀子面上仍是似是而非的笑,帶著懶散,「你當真想離開嗎?」
她抬起了眼簾,許是意外銀子會如此問,竟怔楞了片刻,點了點頭。
「好,把這身衣服換上。」銀子說著將一套侍女的服飾扔給了她,步婉一怔,接了住,剛剛竟未曾注意他覆在伸手的雙手。
「快些。」銀子說完便向屋外走去,將門帶了上。
步婉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裙,半響竟有些失神,極快地將衣服換了上。
門外,銀子同他每次習慣的那樣,慵懶地倚在柱子上,看到他後哂笑地說了句「還真不慢」,說著挑了挑下巴。「走吧。」
「銀子!」她喚住了向前走的男子,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你確定要放我走嗎?」。
「你不想走嗎?」。他仍是一副不正經地樣子反問她。
「放心罷。不會有人的,守在門口的侍女已經被本神醫下藥弄暈了,浩軒那里我亦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地走就是了。」銀子剛剛落了話音便就舉步離開,以至于讓她涌到嘴邊的話並未來得及說出來。
她一路跟在銀子身後,緊張地低著頭,倒是銀子。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遇到人後也沒有一點做賊心虛的表情。
府外不遠處的地方,是他早為她準備下的馬車。她先上了馬車。他亦上了去,吩咐了車夫些什麼。
「我給你安排了一處住所,雖沒有這里這麼氣派,不過地方還算是隱秘。浩軒他是不會找到你的。至于以後你想怎麼辦。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想回到你情郎身邊也好,永遠待在那里也罷,最好都想辦法送封信給我。」
「其實沒有多大必要了,之前騙你說用你試藥的藥丸的確是好東西,你現在的身體也已經被本神醫調理得很好了,孩子亦很健康,你需要的藥我都放在馬車上了。還有你平日的用度……本神醫可是從自己的腰包里掏的,是不是很義氣?嗯。你也不必太感動。」
說到最後,銀子一改方才的溫和認真,面上一副夸張的表情,讓她心中的酸澀褪去了不少,只是她當真很感動。
以浩軒的性格,要逃出來定不會是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銀子下了多少工夫才將她送了出來。
只是這樣的別離……
這不算別離的別離,沒有一聲「再見」,沒有任何的準備。
這樣也好,因為不是每聲「再見」都能真的再見,有時不過是再也不見,之所以會如此說,不過是因為心中的期望罷了。
「銀子,你……你這樣做浩軒不會嗎?」。她微微鎖眉,眸光擔憂地凝著銀子。
「你一個大活人沒了,你當玄德兄他是瞎子?」銀子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她低眸淺笑,卻並沒有像是往日一般同他拌嘴,「那你呢?你能保證浩軒不是你嗎?」。
銀子挑了挑眉,輕松地裝作思考的樣子,「貌似不能。」
她低眸,若如此,她不知道浩軒得知這件事情後會如何。她知道他們的關系很好,可再好的關系也終有「君臣」二字來牽絆。
「你不要自作多情地認為我是在幫你,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銀子以手做枕,仰在馬車內壁上。
她抬眸看著銀子,卻見他悠然地點了點頭,說,就是你認為的那樣。
「你走後玄德老兄定是要傷心一陣子了。」銀子仍是說得輕松,「不過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痛一次也好,痛過後也不得不面對了。」
她心中苦澀,她欠浩軒的太多太多,從前她一直認為那些期許來生或者說什麼來生做牛做馬定當報還的人很假,因為哪里會有什麼來生。卻原來當真會期許來生,因為今生無以為報……
「這次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你弄出來,你不會後悔了吧?」見步婉低眸不語,銀子探頭到她的面前。
她失笑,推開了銀子的臉,「銀子,謝謝你。」
「謝什麼,反正我也不是為了你。」銀子又恢復了剛剛的姿勢,倚在馬車上假寐。
「以後莫要再回來了,下次我可就不能保證還能這樣將你送出來。來,這麼久不見,讓本神醫最後為你把把脈吧。」
他說著將她的手腕扯了,將手指搭在了上面,仍是輕閉著雙眸,幾秒後便就放開了她的手,只是這次他並未曾說什麼,許是因為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變化或者是問題,沒有什麼可說的原因。
「你這倒是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銀子謔笑了一聲。
「停車停車!」銀子一掀車簾對車夫吩咐道。
車外馬兒嘶叫了一聲,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銀子跳下了車,她亦撩開了車簾,剛要同銀子一起下去,銀子卻謔笑地看著她,「你下來做什麼,我是要。」
她抬眸看去的時候,只見一棵樹下停著一輛相同的馬車,馬車下站著一個同她穿著打扮一般的侍女。
銀子定是對府中人言出府辦事,只是再的時候,他帶出來的侍女已變了模樣。
這樣的把戲的確能騙過府中所有人,卻絕不可能騙過浩軒……
「還不?難不能你以為我是要同你一起走的啊?那怎麼行,這樣豈不是成了私奔了。」銀子沒有一點兒嚴肅的表情,仍是嬉皮笑臉的狀態。
「保重。」半響說不出什麼話來,像是吃了什麼啞藥一般,出口的卻也只是這兩個字。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說‘再見’。」銀子仍是笑,「保重!」說著轉身上了另一輛馬車。
她看著那輛馬車駛向遠方,走的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不說再見,是因為不可能再見。
步婉低眸苦笑。
為什麼愛的人要愛著別人?無論是銀子還是仁兒,不過都是痴情人。
兩情相悅是有多麼的可貴……
步婉剛要轉身,一瞬,雙眸不由得睜大,嘴巴被身後的人捂了住。
「唔……」
步婉渾身一顫,並無動彈,那人亦放松了力道,她盡量以自己最平靜的聲音開口,「你們是何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