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了他的手,她的記憶中,他的手永遠都是暖的,此時卻是一片冰冷,比她的手還要涼許多。
鄭煜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後一怔,李平亦是鎖住了雙眉,她亦早便忘了這傷,直到他們的眸光都注意到她手上的時候她才感覺到疼痛,一陣陣疼痛錐心刺骨。
鄭煜將她手上的傷口處理了,上過藥,又包扎了好,她只是應付地點了下頭,並無心思听鄭煜同她說了些什麼,只听到了一句,鄭煜說她傷到了指骨,這手上的傷就算是能好亦不可能不落下殘疾。
鄭煜將替他起針後同李平從後殿離開了,她記得鄭煜最後告訴他說,吳侯傷勢很重,很大的可能是吳侯永遠都醒不,若吳侯當真有什麼意外,江東不可無主,此事亦不可能永遠欺瞞下去,若三日內吳侯的病情並無好轉,也就是如若三日之內吳侯未曾醒來,那便就再無任何希望可言—無—錯—小說。
步婉坐在床邊,雙手緊握著他的手,她手上有傷,這一握便是錐心的疼痛,可她管不了這麼多,也沒有心思理會她此時到底有多痛,她只知道她不能讓他的手一直這樣冷下去。
「孫權,你不會有事的對嗎?你救我便就是因為你不想讓我死,但如若你有事我也絕不可能獨活,這樣你不是白白救了我了嗎,所以你一定要醒。」她替他擦拭著手背,聲音清淺得似是在說著最平常不過的話。
侯府中的醫官醫術皆不如鄭煜,但就算是鄭煜亦只有不足三成的把握。
她本想這件事情決不能對太有所欺瞞。一個君王為了一個身負重傷。卻還要為了這個而將消息封鎖,這听上去多麼的荒謬。
她不會讓他有事,不能只坐以待斃。不能用那不足四成的把握去賭他的生死。
鄭煜剛剛替她把脈的時候驚嘆她月復中的孩子已安然無恙,胎氣穩固。若是銀子在,哪怕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他,起碼亦能有最大的可能。若太知道了此事,定不會答允讓銀子來替他醫治,一則銀子是浩軒的人,二則。太亦定怕她會對他有什麼不利。
「孫權,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亦只給自己三天的時間。無論這三天內你能不能醒,我都會走。若哪日听聞到有關你不好的消息,我給你陪葬。」
她輕吹了吹李平剛剛端來的藥,將一口濃苦的藥汁含在口中哺給他並重復著這一動作。直至將一碗藥都喂進他的月復中。
躺在床上的男子無比安靜。好看的鳳眸輾成一條線,長睫在眼瞼處覆下一片陰影,她只坐在床邊,用手輕撫著他的面頰,另一只手將他冰涼的手握在手中。
他的指上帶著那枚指環,他的手亦如那寶石一般冰冷。
步婉微微鎖眉,眸光注意到了他枕畔邊的一個精致小木盒。她將那木盒拿了起來,盒上雕刻著朵朵梅花。
她將手中的木盒打了開。映入簾里的是一對木雕,一對男女十指相扣。栩栩如生得像是曾經的畫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眼眶中的淚止不住地滴到了手中的一對木雕上。
曾經的承諾煙消雲散,隨著時間風化,又有誰還記得……
「原來你還記得,原來你也曾在意過。」
她抽泣了氣,揩去了眼下的淚,將木雕重新放回了木盒中,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若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該多好。
為何世事非要如此?非要到一切都回不去的時候再去拼命地追憶,為何不就不能一直美好下去,為何不能像是承諾一般的只如初見……
她守在他的床邊,窗外藍幕星懸,一彎弦月高掛,與屋內昏暗的燭火相輝映。
一縷月光照在他的面上,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這樣靜靜地看他,認真地看他,像是從前依偎在他的懷中望著他時一般的一瞬不瞬。
他比從前又消瘦了幾分,此時面頰蒼白得看不出一點血色。
他的眉頭輕蹙了一下,像是他平日時習慣的動作,握在手中的手似是將她的手握緊了幾分。
「鄭煜!」她卻瘋了一般地站了起來,像是沙漠中走了許久的行人找到了一汪清泉。
「步。」李平聞聲忙趕了進來。
「快,快去把鄭煜找來!」她抓著李平的手腕,眸中依舊帶著剛剛的晶瑩。
「諾。」李平顧不上問為何,看步激動的神情忙亦顧不上行禮,忙到殿後去找來了鄭煜。
鄭煜俯身行禮,「步……」
「快,他剛剛在蹙眉,而且他在握我的手,他是不是要醒?」她打斷了鄭煜,望了眼躺在床上的男子。
男子沒有任何的動作,恍若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恍若剛剛那一細微的動作不過是她在疼痛疲憊中的一個幻想。
心中不由得涼了半截,她仍是堅定地說,「他剛剛真的有在蹙眉,而且……」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只閉上了雙眸,低頭鎖眉。
「步勿憂。」鄭煜說著走到了床邊,替孫權把脈。
「怎樣?」片刻後,當鄭煜將手從他的手腕上移開,她忙問出了聲。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她卻像是經過了一個春夏秋冬的輪回。她早便就想問出口,可她不敢,怕她的聲音會有所擾亂,怕鄭煜會漏听了他的脈象。
鄭煜只是搖了搖頭,這個動作讓她的眸光頓時黯然了下來,一瞬,卻是低眸輕輕地笑了開,唇角是無邊的苦澀。
「吳侯的脈象並未有任何變化,剛剛所看到的必然不假,卻亦不能證明吳侯他會醒。」鄭煜聲音帶著幾分寬慰。
她的心仍是疼,疼得讓她無法呼吸。
「他會醒的。」她自語了一句,沒有說給任何人听,只是說給自己。
「定當好生休息,否則怕對月復中的胎兒有所影響。」鄭煜規勸了句。
她抬起了眸。
孩子……
她的月復中還有他們的孩子。
她搖了搖頭,「我不走。」說著復又坐回了床邊。
鄭煜又欲開口,卻見李平默默搖了搖頭,同他一起退了下去。李平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邊,握著男子的手,含淚的眉眼間噙著笑的女子在輕輕地對男子說著些什麼。
他怎會不了解步,莫說是鄭醫官的規勸,怕就是用馬來拉,這女子亦是斷然不會走的。
她將他的手握緊了幾分,放到了唇邊,「我不會走,若你當真不願醒,那這三天就是我的一輩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