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你究竟在哪里……」月波澄明,男子獨自坐在案前,屋內彌漫著濃醇的酒氣,浩軒仰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看的雙眸沒有一絲的光亮,一縷發絲從發髻中散落,讓這個一向風姿綽約的男子看上去顯得無比的狼狽,像是戰敗後遍體鱗傷的猛獸。
「主公。」一個士兵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主公一人坐在階上,面上是疲憊的醉意,酒壺散落滿地。
狹長的眸子眄向那個士兵,繼而又將手中的酒飲盡。
「稟主公……」士兵半響未曾開口,似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方才抱拳低眸回稟,聲音中帶著幾分戰栗,「據,據傳言所說,步老身體已然康復,步已經,已經回到侯府。」
「什麼。」浩軒直起了身體,帶著血絲的雙眸緊緊地擢著不遠處低著頭不敢言語的士兵。
「你在說一遍。」他似是真ˋ的什麼都沒有听到,聲音冰冷威嚴,讓人不寒而栗卻容不得任何人拒絕。
「侯府內有傳言說,步她……」
「孫權!」話音未落,便听到一聲怒吼,隨之傳來的是酒樽被狠狠砸在地上的聲音,浩軒站起了身,一拳垂在了身旁的梁柱上,紅木的柱子頓時生了龜裂,有鮮紅的血液順著裂痕滑落,他卻似渾然不覺,一雙眸子中滿是狠厲,緊握的拳間骨節分明。
「浩軒!」剛剛進門的元化一怔,忙上前。那士兵嚇得一個戰栗,匆匆行禮告退。
「滾開!」他還未曾近浩軒的身,便被浩軒回手一掌推在了地上。
這一掌他下了狠力。元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一抹血跡,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了臨近心口處的舊傷,那是當日得知她不見後浩軒留給他的,當時他一雙眸子嗜血般的狠厲,能饒他一命已是他最大的極限。
「孤說過,你再也不要出現。否則孤會殺了你。」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冰冷得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冷眼生死。
元化一只手撐著地。另一只手仍是撫著心口,口中一口鮮血涌出,緊緊鎖住了雙眉,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元化低眉。一聲悶咳。「浩軒,你這是何苦?她本就……」話音戛然而止,他一個怔楞,半響後方才緩緩低眸去看抵在自己喉間的冰冷的劍尖。
眼前的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卻有一種錯覺,他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浩軒,這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已經全然失去了理智,為了一個女子。那個他深愛著的人。
他認識他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浩軒。他輕彎了彎唇角,「你可以殺了我,因為歸根到底,你是君,我是臣,可若再讓我重選一次,我仍會如此做。」
隨著他剛落的話音,他明顯感到喉嚨一陣刺痛,有一串血珠已隨著劍尖的刺入而迸出。
「浩軒!」
他沒有閉上雙眼,因此他沒有一種自己已死的錯覺,他的的確確听到了她的聲音,盡管她仍是在喚「浩軒」,可他听得出,她音調中的擔憂和焦急是為了他。
「元化!」仁兒推開了元化,伸手握住了明晃鋒利的劍刃,「浩軒,你究竟是怎麼了?從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若要殺了元化,便就先殺了我!」女子聲音堅決,握著劍刃的手猛一用力,在劍尖臨近她身體的那一瞬,浩軒極快地將劍受了回,卻因此在女子手上留下了一道深紅刺眼的傷痕。
她很痛,真的很痛,卻並沒有哼出聲,甚至沒有低眸去查看自己受傷的手,一雙杏眸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她一瞬不瞬地望著面前側身而立,將劍垂于身側的男子。
「孤不殺你,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要出現在孤的面前,這是孤最後一次警告你。」冰冷得讓人感到徹骨的聲音響起,元化低了低眸,最終自嘲地揚了揚唇角。
月光清寒,在地上折射出霜似的潔白,元化倚在橋邊的斜欄處,神色看上去有幾分疲憊,身上的傷他沒有去打理,只是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漬。
「元化。」他回過頭,看到那個微鎖著雙眉,面色憔悴的女子後他揚起了唇,眸光一如往日般的明亮。
「你的傷……」仁兒低眉,注意到了他嘴角處已經風干的一點血珠,知道他定是未曾替自己打理過身上的傷。
「傻丫頭。」他揶揄地看向她,「你忘了嗎,我可是神醫誒,這點小傷沒什麼的。」
仁兒低了低眸,並未曾言語,當真只是小傷嗎,浩軒的武功她怎會不知道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心中澀疼,半響後,仁兒抬起了眸,緊鎖著雙眉,開口。
元化聳了聳肩,像是平日玩鬧時一般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腦,「沒什麼,不過是些小事罷了,許是因為……」
「你騙我。」她打斷了他,嚴肅的眸光帶著幾分憐婉。
他止住了聲音,眸光亦僵住了半響,隨後仍是彎了唇角,笑了出來。
「元化,我不知道你同浩軒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事情能讓浩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元化,你答應我,不要走。」她抬眸看他,從她第一天認識他開始,便就認識一個玩世不恭,我行我素的他,他的眸光從沒有像是這一刻一般的認真過,他一直對她很好,他陪在她身邊的時日甚至要比浩軒還要多上許多,就是因為這樣,她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要面對分別,從未想過他也會離開,她總是天真地認為能這樣一輩子,像是朋友一樣的他,她舍不得。
可是浩軒的脾性她怎會不了解,他從不說玩笑話,更不會如此認真地去開一個這樣的玩笑,她不想他離開,卻亦知道他無法留下來,他留下會有危險,她知道浩軒定是因為什麼事情而對他怒到了極點。
既然知道,何必挽留。
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要挽留。
他深深地凝了她許久,眸光深幽,認真,拋去了平日所有玩鬧的神情,半響後方才開口道,「仁兒,若,若可以,你可願同我一起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