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外邊的喧鬧聲時不時的隔著車簾傳進來,齊眉全不關心,只是來回搓著小手,眉頭緊鎖。
大太太撫了撫她的眉間,「齊眉,你老實說給母親听,是不是你知曉些什麼事?」
齊眉搖搖頭,道,「只是覺得劉媽媽和梨棠這樣自盡有些震驚罷了,剛剛報信的人說劉媽媽還有一口氣,便想去看看,無論如何,這幾年照顧齊眉的人是她們二人。」
馬車停在了後院,大太太先下車,齊眉才被新蘭抱下馬車。
腳剛落地,齊眉就急急地往柴房趕去,柴房外圍了一群奴僕,都在交頭接耳,齊眉擠進去,奴僕們卻不知她是誰,一個丫鬟上下打量著齊眉,皺眉斥責道,「哪里來的丫頭這麼不懂事,柴房里發生了事兒你還急著湊熱鬧?哪個房做事的?!」
齊眉愣了下,繼而低聲道,「我是五小姐。」
大太太和新梅趕,大太太把齊眉拉到身邊,「別這麼著急,當心身子。」
「大太太!」丫鬟這才慌忙跪下,「五小姐,奴婢有眼無珠,請小姐恕罪!」
丫鬟很害怕,她竟然錯把小姐當丫鬟,不過五小姐她真的是從未見過的,以前即使無意中听其他丫鬟說起也都是遮遮掩掩,她便沒當回事,只當陶府並沒有五小姐這個人。
「無妨。」齊眉無心計較這些,踮著腳跟大太太說了幾句,便往柴房里沖去。
因為大太太和齊眉的到來,本來圍住柴房的奴僕都躬身福禮,所以齊眉直直地便走了進去。
柴房里左側和右側整齊地擺放著柴火和雜物,中間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身上蓋了白布,露出的衣裳一角繡著梅花邊,那是梨棠的衣裳。
另一個人便是劉媽媽,她正艱難的喘息,如小廝說的一般,好似是只有進的氣了。
柴房里的守衛見著齊眉闖進來,立即上前攔住她,「這里不是丫鬟該來的地方!」
「我是五小姐。」齊眉說著有些無奈,扯了扯身上披著的素色斗篷。
「小……」劉媽媽費勁了力氣,吐出一個字,手努力沖著齊眉這邊。
齊眉幾步走,蹲在地上,握住劉媽媽的手,「劉媽,我在這兒。」
「小姐……小姐……」劉媽媽的淚珠跟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小姐,沒事…太好…老奴……」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已經連不成句,脖頸處的紫痕分外明顯。
「是,我沒事。」齊眉緊緊搓著她的手,而後壓低了聲音,「劉媽媽,齊眉知曉你和梨棠都是受命于人。」
劉媽媽瞳孔一縮,似是被驚嚇到,「老,老奴該死……」
齊眉連連搖頭,「劉媽,你只管告訴齊眉,是受和人指示?」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在齊眉期待的目光中,劉媽媽費盡力氣搖搖頭,干涸的嘴唇一張一合,「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主使從未……」
「劉媽……」齊眉抓緊她的手。
「小姐,老奴對不住……」劉媽媽用盡力氣,話還未說盡,忽然瞳孔巨縮,如溺水的人一般撲騰起來,她眼前出現了一道七彩虹光,是從未見過的美景,她好像看到好幾年前在莊子里的自己,抱著還沒學會走路的五小姐,哄著她笑,逗著她說話。忽而有一日出現一個人,一切都變了。
劉媽媽現下完全只有出的氣,滿臉漲紅,痛苦不堪,一眨眼的功夫,屋里安靜下來。
齊眉站起身,緩緩走出柴房。
「如何?」大太太輕聲問道。
柴房外一群奴僕看著她們,齊眉搖搖頭,滿臉苦楚,眼眶含淚,「劉媽媽和梨棠都死了。」
「小姐別難過。」新蘭安慰道,新梅听了大太太的指示遣了奴僕去處理後事。
後院門口一陣騷動,二姨太竟是了,身邊是嚴媽媽和鶯柳,隨後趕來的還有齊勇。
「可別哭了,這兩個賤東西死不足惜!」二姨太生氣的道。
齊眉卻是不理,只連連搖頭,「劉媽媽和梨棠是一直照顧我的人,我好想她們,我從未想過她們會內疚而死的。」
見她哭得泣不成聲,齊勇拍拍齊眉的肩。
嚴媽媽站在柴房外吩咐奴僕們做事,鶯柳則是躬身和大太太說著話。
齊眉站在柴房外,看著擔架進去又抬出來,仰頭問著齊勇,「大哥,劉媽媽和梨棠會葬在何處?」
「她們犯了事,不會有墓碑,骨灰會灑去江邊流走。」齊勇沉聲道。
劉媽媽和梨棠都是賣身給陶府的僕人,在柴房里留有兩人的遺書,字字句句都是承認兩人財迷心竅,想把五小姐賣給他人,還打算自己賺得一大筆銀子便可逃之夭夭,見事情敗露,兩人知曉躲不過,便自盡以逃過生不如死的責罰。
齊眉站在邊上一語未發。
齊眉一行人回了園子,到了傍晚時分,老太太忽而說想見見齊眉。
雖然不知道是何事,但齊眉隆重的裝扮了一番,在精心打扮之下倒是多了幾分貴氣和秀麗,只不過可惜面色依舊蠟黃,唇色蒼白,一見就知是個身子羸弱的主。
「這兩個大膽的奴僕!自個死了真是便宜了她們!真是該千刀萬剮!」二姨太在一邊義憤填膺的說道。
「她們也是知道再無處可逃,若是現下不死的話,晚些時候也要死,而且死前會受盡折磨。」嚴媽媽道。
齊眉一進去就听見二姨太憤怒的聲音,老太太坐在臥榻上,只是抿著茶沒有多說什麼。
陪著來的大太太和齊眉一齊福身行禮,老太太揮揮手,示意她們坐下。
齊眉依舊是局促的模樣,坐在一旁,手也不安的來回搓著。老太太余光瞥見她的動作,眉毛微微一挑。
沒有問齊眉,老太太只是和大太太詢問著柴房里發生的事,大太太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二姨太又生氣地罵了幾句,老太太眉頭微微鎖起,「竟是有這樣差勁的奴才,當初是如何選入府的?」
明顯的責問讓大太太站起身,福身道,「是媳婦的錯。」
「齊眉是陶府的小姐,也是你的親生女,你該更上心些的。」老太太緩緩地道。
「是。」大太太低垂著頭,受著老太太的責怪。
「母親,劉媽媽和梨棠有留下遺書嗎?」。齊眉拉了拉大太太的衣角,十分小聲地問道。
大太太搖頭,認真地道,「不是遺書,是認罪書。」
「劉媽媽和梨棠一直和齊眉待在莊子里,記得她們二人不識字的。」齊眉的聲音無意間提高了些,正好能讓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