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的長輩都坐在正堂里閑聊,外邊還未天黑,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小輩們也漸漸地聚到了一塊兒,不一會兒便也敞開了話題。
不知道說了什麼,齊眉他們這桌笑聲一下子漾開。
祖母側頭看,果然齊眉是最沉默的那個,其次是齊英,而一張小嘴不停張合的只有陶蕊,二叔和三叔家的都只跟著說幾句。
阮大抿了抿唇,身邊的阮成淵正靠在她肩旁打瞌睡,而離他們一旁的那一桌熱鬧非凡,那個白白女敕女敕的八姑娘笑得最厲害,一雙大眼兒眨一眨,活潑得不得了,一瞧就是個有福氣的人。
而且八姑娘的身份地位,阮大怎麼算,她配淵哥兒絕不吃虧。
不過總是這樣的,淵哥兒無論在哪都是被忽視的人,甚至是被嘲笑的人。
當初淵哥兒剛生下來,阮家上下誰人不歡喜—無—錯—小說?都搶著來看,個個都跟在她身邊殷勤萬分。
好景連半年都維持不下,淵哥兒在半歲的時候染上風寒,來勢洶洶,差點連命都丟了。阮大衣不解帶的守著,看著,哭著。
最終上天見憐,留下了淵哥兒一命,卻只留下了命。大夫診治過,甚至得蒙聖寵,傳入皇上耳里,太醫也被派來,都是一個結論,淵哥兒從此就傻了。
阮大想著鼻頭一酸,差點就哭出來。
手忽然被覆住,是淵哥兒醒了,再傻再笨,他知道是母親不開心,阮大心里又安慰起來。
也好,傻就不會被算計,傻就能平平穩穩過一生。
阮大給阮成淵細細地擦著汗。阮成淵卻仰著頭,「母親不開心了,淵哥兒知道母親如果眼再紅一點,就又要落珍珠了。」說著要擦淚。
瞧,多麼懂事。
「珍珠?」二姨娘疑惑的重復了下。
阮成淵看著她,十分的認真,「母親眼楮如果很紅的話,就會掉很多很多珍珠下來,那就代表母親很難過很難過,那這時候淵哥兒就一定要乖。不可以調皮,不然母親會因為淵哥兒調皮又落下很多珍珠,珍珠貴重。淵哥兒沒有銀子還不起。」
眾人皆忍不住的大笑起來,二姨娘開口逗他,「大哪里會沒有銀子,拿個碗接一會兒珍珠,去賣了就能有不少銀子了!」
「真的?」阮成淵清澈的眼眸看著她。亮晶晶的。
齊眉看到阮大白了的臉,她一直知道,這是婆婆的大忌,婆婆最難受別人取笑阮成淵,而且二姨娘太過分了,不僅拿阮成淵逗樂。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阮大的臉面踩在腳底。
「那當然真了。」二姨娘說著把桌上的碗拿起,遞給阮成淵。手顛了顛。
阮大嘴巴都哆嗦起來,齊眉有些按耐不住了,剛要起身,卻見阮成淵笑嘻嘻的起來走到二姨娘面前,伸手卻並沒有接碗。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讓屋里的氣氛完全凝固了。
齊眉也是滿臉震驚。阮成淵當著所有人打了二姨娘一個巴掌。
「你,你!」二姨娘捂著左半邊臉。憤怒的指著他,卻氣得再說不出別的話。
陶蕊一下子沖過來,推了阮成淵一把,「你做什麼打我娘親!」耳朵根都氣紅了。
阮大慌得把阮成淵攬到懷里,阮成淵卻一下子掙月兌,「是她要淵哥兒接珍珠的!」
齊眉眸色閃了閃,看二姨娘的臉紅一半白一半,一會兒又變成了青色。
這一巴掌沒打錯,齊眉都想鼓掌了,不過阮成淵這樣是無禮,二姨娘在府里又得祖母祖父關照,再加上二姨娘娘家的鹽生意做到宮里,識得不少王公貴族,不給個好解釋的話阮陶兩家只怕會因此交惡,對陶家百害而無一例。
齊眉面上還是一片沉靜,走把陶蕊拉到身後。
「淵哥兒腦子不清楚,他也不知道做了錯事。」阮大扯了一把阮成淵,「快道歉!」
「淵哥兒做了錯事嗎?」。阮成淵縮了縮脖子,害怕起來,乖乖的給二姨娘福身,「下次請你吃糖。」
「這是哪門子的道歉!」二姨娘哪里受過這樣的氣,還是一連串的當眾羞辱。
居大老爺也道,「還是好好的說聲對不起罷。」
「私以為,陶二姨太和個小孩子般的人計較委實有些小氣了。」出聲的是居玄奕,他拱手抱拳,文質彬彬的模樣,用的是小孩子而不是什麼痴傻兒的稱呼,「若說起來,最先開始無禮的不並不是阮大。」
齊眉記得,前世居玄奕和阮成淵也是好友的關系,那時候齊眉並不曾出來,也未知曉阮成淵打過二姨娘,現在一想,大抵他們二人成了,是這一次結下的緣。
居玄奕一身正氣,看不過人欺負弱小,挺身而出是必然的事。
「胡說八道!」陶蕊才不理,她只知曉她的娘親被個傻子打了。
齊眉模模她的腦袋,輕聲道,「齊眉猜,阮大只不過是听了二姨娘說的接珍珠換銀子,阮大也沒有落淚,剛剛阮大的意思大抵是人疼了定是會落淚的,所以他才依著自個單純思維的思想,並不是有意冒犯二姨娘的。」
聲音雖然輕,屋里的人卻都听得清楚,輕柔的平著眾人的心,「其實阮大這樣,也是覺得二姨娘落下的眼淚是珍珠呢。」齊眉說著一笑,感覺到身邊的目光,齊眉側頭,正好對上居玄奕的視線,他也不閃躲,反而唇角微微牽起一些,也形成一個好她的笑一樣好看的笑容。
忽而腦里涌上記憶的聲音,是成年了的居玄奕,「齊眉你瞧,池子里倒映了我們兩的笑容,一模一樣呢!都說啊,互相歡喜的人,笑起來才會一樣。你說是不是?」
池子里倒映著一個俊朗非常的高大男子,身旁站著的女子身形瘦弱得厲害。
齊眉紅了臉,輕輕地嗯了聲。
一瞬的征神,齊眉很快回復過來。
祖母微微地點點頭,撫了撫衣裳,淡淡地道,「歉都道了,阮大到底只是個孩子,你與個孩子計較個甚?」
「是,母親。」二姨娘雖是心里無盡的氣。這會兒也只能變成悶氣。
祖母和阮大笑了笑,指了下二姨娘,「也是她有錯在先。見著淵哥兒是個讓人喜歡的便失了禮,大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是淵哥兒不懂事。」阮大順著下了祖母給的台階。
雖然氣氛緩和了些,但到底還是出了場鬧劇,就這麼僵著一會兒,居大老爺道。「天色已晚,陶大老爺還要早些歇息,爾等下次再來拜訪。」阮大也忙起身要告辭。
祖父幾人一齊把阮家人和居家人送出去。
馬車上。
「母親不了。」阮成淵搖著阮大的胳膊,又從兜里掏了半天,「母親吃糖,甜甜的就會高興了。淵哥兒就是這樣的!」
阮大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鬧了這麼一出,非她所願。
日後要讓陶八姑娘嫁過來又多了份難度。不過好在幾人一齊,把局勢扭了回來,尤其是那位陶五姑娘。
以前只听得說陶五姑娘身體極差,還克陶府,今日匆匆一見。其實生得模樣秀麗,只不過確實體態瘦弱。面色略顯蒼白。不過她幫理不幫親已經很難得,還能做到不易察覺,反而是合情合理,可見其聰慧。
阮大心里感激了起來。
陶府漸漸地也安靜下來,忙碌的丫鬟小廝公僕們都睡下了,齊眉也被大哥帶著回了朱武園,靠在床榻上,眼楮卻大睜著,手里拿著回來之前陶蕊放回她手心的玉簪。
齊眉在花園里的時候,把玉簪拿了出來,陶蕊一見就說是自己的要拿回來,齊眉余光瞥見了嚴媽媽,便一直勸著。
只見到嚴媽媽她便確定了心中所想,祖母之所以說要二姨娘把玉簪給她,並不是為了讓她吸引阮大的注意,區區一個玉簪,阮大一心要陶蕊嫁,並不會放在心上。
祖母是想試探她,能起試探的心,便證明她在祖母心中已然不是以前的陶齊眉。
齊眉把玉簪放回了錦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看到鏡中自己的笑臉,她又皺起眉。
憶起今日那個一樣的笑容。
居玄奕,她前世情竇初開的男子。
今生不知會如何。
想著坐回床榻上,把香囊放到枕頭下,別著的月季花掉落在地上,齊眉撿起來放到枕頭旁,淡淡的香味讓她心神很快又安了下來。
…………
「你這是何必。」祖母靠在臥榻上,面上都是疲累。
「母親,只有這樣,阮大才不會想讓蕊兒嫁給阮大。」二姨娘接過嚴媽媽拿來的冰敷,敷著略微紅腫的臉,「只是沒想到他真實這般傻,但那傻這一巴掌打得一點都不氣,阮大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再掛不住面子,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來。」
「蕊兒剛悄悄跟我說了,再不想見到那個傻子。」祖母搖搖頭,「蕊兒性格活潑又耿直,你不要隨意影響她。」
「母親這是何意思……」二姨娘不明白。
「沒什麼,你去歇息罷,過幾日再說。」祖母露出了倦態,二姨娘滿心疑惑的告退。
嚴媽媽扶著祖母去了暖閣,「主子,今日在花園里,八見五拿出玉簪吵著鬧著非要戴,八勸了許久五都不依,五才只好讓她戴了,可不是二姨太以為的故意。」
「知道了,你也下去罷。」
簾子一掀一落,祖母靠在了臥榻上,她今日故意讓二姨娘把玉簪給齊眉,她就是要試,試這個孫女究竟有幾分幾兩。
今日齊眉在正堂,幾句就解了大圍,祖母的手在案幾上一下下的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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