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也是甚為驚異,大老爺極少露出溫柔的模樣。
剛剛在府里鬧的那麼一出,他不說,她也知曉在他心里留下了多大的觸動。
始終大老爺都是老太爺一眼,心里先是滿載著弘朝,其次才是陶府。
齊眉一口一口的喝下父親喂的藥,一旁的母親似是坐立不安,齊眉知曉她心里在擔憂著什麼。
鬧到了這個地步,誰也預料不到。
父親並沒有多問什麼,喂了藥後大哥急匆匆的過來,關切的問著她有沒有事,身後的二姐露了下面,先和母親一齊離去了。
似是都看出了她的疲倦,很快地東間里只剩下子秋,今兒是她守夜。
「快些歇息罷,想必明日依舊是一番鬧騰。」子秋說著幫齊眉拉上薄薄的絲被。
炎炎夏日,夜晚卻還是有幾分涼意,尤其是她這樣的身子更要注意。
「不止是明日了,這段時日只怕府里都有得忙。」齊眉嘆了口氣。
府里今日被徹底翻了個遍,一切都是混亂的,也不知曉多少東西被毀壞了,是不是有什麼貴重的寶貝被人趁亂拿走。
今生親自經歷了平寧侯的這一出,齊眉大概猜得透。
想必前世的時候絹書很快便被找到了,所以才沒有波及到她那偏遠的園子,而府里大部分的地方也都是完好的,不似今日。
四處都亂糟糟的。
齊眉愈發清醒的意識到,這一世,她能改變許多事情的過程,但是結尾會將如何,她一點都無法預測。
夜色漸漸的落下,齊眉這一覺竟是睡得分外安穩。
翌日出了東間,丫鬟小廝們的動作很是利索。不過一晚的功夫,一些被翻亂的地方被收拾得七七八八。
入了清雅園,已然是和昨日平寧侯闖入前一樣。
剛到門口,就听得祖父把梨木拐杖狠狠蹬地的聲音。
齊眉皺起了眉頭,陶家豐功偉績,到頭來卻被人這樣羞辱,別說祖父,即使是外人見到心里也會覺得憤慨。
前世的路子並不是這樣走的,平寧侯把絹書找到,不知做了怎樣的交易。之後未有稟報上去,再之後兩家的來往依舊幾乎沒有,但陶府卻平靜了許多。
尤其在祖父掛帥出征後的一連串事件。陶府總算過了那道坎。
齊眉現在總算明白,為何大哥勝利歸來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會責難他,訓斥他,而並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
祖父為了讓陶府能繼續生存下去。讓空殼能被填滿,犧牲了自己。
給屋里的各位長輩福了禮,祖母點了點頭。
齊眉並沒有馬上就走,而是靜靜地坐到了一邊,陶蕊老早就被二姨娘抱著過來,正悶得厲害。見齊眉來了,忙跑到她身邊,掏出紅繩要與她玩。
一段時日沒怎麼和她親近了。齊眉笑了笑,小指頭一勾,靈活的把繩子挑起來。
父親、二叔和三叔都十分難得的聚在一起,祖父拄著拐杖,站在軟榻邊。下巴上蓄的白色胡須都在微微顫動,「陶家歷經兩朝。先父跟隨先皇,赤膽忠心,我亦是追隨聖上,天地可鑒,從不說功高,這都是陶家該為國做之事!我待到明日定要進宮面聖,看看皇上是否真如平寧侯所言,下了要把老將軍的府邸翻天覆地,老者婦孺都不放過的地步!」
說了這一大段話,又咳得不行。
二叔給祖父順著氣,「父親,您還是別去了,您十幾年未再踏足宮里,這麼長的時日,宮里老早就變了樣。」
「變了樣又如何?我錚錚鐵骨半生戎馬,哪里沒去過?」祖父剛剛才好一些,又被二叔的懦弱勁兒給氣到。
父親把祖父扶著坐下,「听兒子一句,先等一等,平寧侯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即使是在宮里,皇上一定也略有耳聞,兒子昨日就與聖上告假了,說府里出了些事。今日在朝堂,想必會有誰說出來的。」
「說出來皇上就能知曉?平寧侯一口一個聖上的旨意,若他是撒謊的,那昨日在什麼都沒搜到的情況下,還能咄咄相逼?」三叔說的不無道理。
三個兒子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的爭了起來。
祖父頭突突地疼。
父親索性往直的說,「我與阮大老爺說了,今日他定必會告知聖上。」
「我們與阮府的交情誰都知曉,可左家在朝中的地位,誰也不敢去胡亂得罪的罷?現下大哥又不在朝中,只剩得阮大老爺一人,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三叔一臉不。
父親和三叔素來不大和,兩人總是無法坐下來好好說幾句,可現在還能吵嘴,齊眉記得那時候祖母跟著去了,三叔和父親的關系好似被凍在冰窖里似的。
眼見著要吵起來了。
忽然門口傳來咯咯的笑聲,眾人被打斷,都循聲望去。
齊眉和陶蕊蹲在門檻旁,面對面的低頭玩著紅繩,齊眉正笑得開心,酒窩也露了出來,竟是顯得幾分靈氣。
刺眼的陽光透了幾層樹葉照射下來,落在兩個女娃身上,陶蕊生氣的把紅繩扯掉,「五又欺負蕊兒,回回都做這樣難的繩法,壓根解不開!」
憋著嘴的樣子尤為的可愛。
齊眉連忙作勢求饒,又掏出個小糖塊給她,剛剛還委屈著的陶蕊立即敞開笑容,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祖母見幾個兒子不,道,「齊眉和蕊兒都在這里,你們都是為人父的了,還比不過兩個小娃子,也不帶點兒好樣兒!」
這麼一鬧騰,已然要到正午。
父親幾人索性在清雅園一齊用飯,嚴媽媽正和丫鬟吩咐著要加菜的時候忽然小廝驚慌的跑了進來。
祖母看著他那模樣就有些撓心,昨兒個也差不多是這時候開始,鶯翠鶯柳過來稟報,平寧侯一來,陶府就被整得雞飛狗跳。
「以後不許誰再這樣大呼小叫的進來。」祖母在他開口前訓道。
小廝大喘著氣,先福禮後便急急的道,「宮里的公公來了,說是皇後娘娘送了東西過來。」
仁孝皇後?
祖父和屋里幾人對視了一眼,齊眉拉著陶蕊站起來到一邊。
很快地,祖母和父親便坐上馬車。
仁孝皇後是平寧侯的親,她動作這樣快的送東西來,無外乎就是賠禮。她既然有這個舉動,齊眉猜想,平寧侯說不準了是真的在空口胡說。
什麼皇上親自的旨意,只不過是他以為自己謀算得天衣無縫,誰想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但齊眉還是疑惑,仁孝皇後送賠禮來,陶府接受與否都意味著這次是平寧侯的錯,仁孝皇後為何會這麼快的做出反應。
總覺得玄乎。
沒回東間,依舊待在清雅園,祖母顯得有些不安,「爾容,你說為何皇後要送禮?」
「覺得……並不是賠禮道歉的意思。」原來母親也是這般想的。
「怎麼說?」
「左家在朝里的地位已經不用言說,皇上如今對他們也是全盤信任,今日老爺並未上朝,即使阮大學士說了些什麼,平寧侯也不是不在朝中,憑他的地位和皇上的關系,要把事情掰回來並不難。」
「除非……」母親想了下,「除非他們對父親要入宮面聖的話有所顧忌。」
「那自然,老太爺的名聲不是白白得來的,即使多年不入宮中,他的地位也不會輕易就那麼沒了。」祖母說著自豪起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祖父和父親回來了。
兩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身邊的新梅和鶯綠捧著兩個錦盒,上邊繡著的鳳凰尤為打眼,身後兩個小廝哼哧哼哧的抬著兩大箱。
「送了這麼多?」祖母驚訝的站起來,外邊那幾大箱分量可不小。
「是補身子藥材,兩個錦盒,一盒千年人參一盒鹿茸,其余的兩大箱里也是補身的珍貴藥材。」新梅福身答道。
父親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坐在軟椅上。
「這是怎麼了?」祖母皺著眉問道。
「送禮來的那個公公,是皇上身邊常年服侍的李公公。」父親接過了嚴媽媽端來的茶,抿了一口。
「李公公親自送的?那也算是……」
母親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李公公是皇上身邊的,那就是說皇上確實知曉,確實是他的旨意,送來這麼些補身子的東西,無非就是在告訴父親,還是待在府里老實養身子要緊,這是讓父親別去宮里了。」
「你說,這是皇上的意思?」母親聲音低了下來。
父親猛地起身,「我得去趟阮府。」
這時候外邊卻道,二皇子來了。
祖父按著父親坐下,「昨兒府里整個都是亂糟糟的,二皇子也就這麼走了,倒是得好好感謝他昨日出手相助。」
「也是。」父親氣消了些,嚴媽媽讓小廝丫鬟們把仁孝皇後送的東西放到後院去。
二皇子一進來,眾人都起身福禮,「參見二皇子。」
「這樣倒是見外了,還是喜歡你們叫我先生多一些。」二皇子笑得如沐春風。
「禮數不可違,之前都不知曉二皇子的身份,幾個月都是喚的先生,還望二皇子不要怪罪才好。」
「不知者無罪,何況是本皇子隱瞞身份在先。」蘇邪揮揮手,還是如以前一般。
正廳里現下除了齊眉一個小輩,其余的都去了學堂,齊眉正要離開,蘇邪卻叫住了她,「五姑娘先留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