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拿了藥膏送給大少爺。」居大太太想起了什麼,吩咐著邊上的丫鬟。
「奕哥兒的紅疹不是好了嗎?」。居大老爺蹙眉。
居大太太嘆口氣,「哪里這麼快就好了,他幾年沒犯過了,也不知怎麼地前些日子就又犯了紅疹,你平日都忙,我也沒與你說具體的。臉上的現下消了些,身上的那可還是不少呢。」
說著居大太太想起來那情形,眉頭比居大老爺皺得還要緊。
居大老爺想起來,「前段日子我去陶家的時候,陶五姑娘弄了薄荷桂花糕送過來,我當時吃了覺得極為爽口。」頓了下,又道,「莫不是奕哥兒也吃了?」
「應該不是吧。」居大太太不信,「奕哥兒會不知道他最忌諱桂花的?」
嘴上這麼說,居大太太不放心,和居老太爺、大老爺說了會兒話,動身去了奕哥兒的園子。
在外邊就听到奕哥兒的聲音,「把藥膏放到桌上,我一會兒自己抹。」
丫鬟給居大太太挑了簾子,奕哥兒看著母親近來,把手里的書冊放下,起身福禮。
「剛剛還說著話你就忽而不見了影。」居大太太笑著道,余光瞥了眼桌上剛合上的書冊。
居玄奕道,「母親和父親說的話,兒子听不懂,父親又說明年開春的文試不過就要禁足,太可怕了,兒子還不麻溜的回來念書。」
「你啊,還是皮得厲害。」居大太太絹帕掩嘴的笑道。
見母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居玄奕又坐下來,低頭念書。
居大太太見他認真的樣子,本來要問的話也作罷,都只是孩子,她現在操心那都是瞎操心。奕哥兒的路還很長遠,現在路旁的小花小草也攔不住什麼。
簾子落下,居大太太一路走遠。
屋里居玄奕把書放下,一只小麻雀撲稜稜地飛過來,啪地撞得跌落到桌旁。
居玄奕盯著小麻雀,伸手把它握在掌心,小麻雀仰躺著傷得不輕,竹簽一樣細的小腳抽搐個不停。
「丁蘭。」居玄奕喚了丫鬟的名字。
丁蘭進來,看著少爺手里的小麻雀,心里一縮。以前有過的一次噩夢記憶瞬間涌入腦海。
在路旁撿了只受傷的小麻雀,少爺那時候才五六歲,蹲下來好奇的把小麻雀捧在手心。下一秒卻猛地把它砸到樹上,「弱者就沒有資格生存。」
丁蘭當時看得眼皮劇烈的跳動。
人人都說居家大少爺靈性十足又知書達理,極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一面,丁蘭總在著急,大少爺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成為一個暴虐成性的人。
「去拿藥膏來。」這回大少爺的話讓丁蘭訝異極了,照著吩咐拿了藥箱來,看著大少爺細細的幫小麻雀上藥,棉條撕得只有一縷的纏上。
大少爺站起來去外邊撿了些草和枝條,一炷香的功夫做了個小窩,動作輕柔的把小麻雀放了進去。
而後繼續低頭念書。丁蘭從窗外悄悄看進來,少爺私下總是冷著臉,不知是不是這會兒外邊的光線過好。看上去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
…………
幾天過後便是九月底,齊眉去母親那里的時候多了不少,偶爾幫著做事,讓母親尤為的舒心。
二姨娘倒是再沒過來,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抬頭見一次。母親就總是匆匆的拉著齊眉離去。
「母親您和二姨娘是不是有什麼事兒?」齊眉在幫忙整理書冊,昨日又招待了一家來拜訪的人。母親困倦得厲害,手撐著在書桌上打盹。
齊眉這一問讓大太太一下子醒過來。
「這幾日二姨娘和母親見了和陌生人似的,女兒看著覺得奇怪。」齊眉收拾好了書冊,站到大太太身後幫她捏肩膀。
小小的力道卻甚是舒心,大太太繃起來的神經也放松些,「都是的事了。」
齊眉眼楮一亮,母親的語氣松動了些。
「有什麼事兒啊?」齊眉把下巴枕在母親肩上,柔聲問著。
「都了。」大太太卻只有這一句。
齊眉想起前些日子在老太太那兒听到她和二姨娘的話,母親不願意說,那祖母大概也不會說。
還有一個人,齊眉想起陶蕊。
午後坐上馬車去了陶蕊那里,她剛剛睡下,听得外邊說五來了,又一咕嚕爬起來。
齊眉進來的時候陶蕊剛剛披上外衣。
「在歇息呢?」齊眉覺得打擾了她,有些歉意。
陶蕊人小絲毫不在意這些,只拉住她的手,「五好些日子沒過來,和祖母請安的時候也難得遇見,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個做錯了什麼。」
「哪里會是你做錯了什麼。」齊眉回握著她,兩人靠在一起,「我想與你的,可母親總是把我很快的帶走,尋不到機會。」
陶蕊眼楮瞪大,找到了一樣的感覺,聲音楊高了幾分,「也是這樣!總是請完安就被姨娘抱走,想和五姐都不行!」
順理成章的,齊眉搖著頭嘆道,「也不知我母親和二姨娘之間怎麼了。」
被五姐這麼一嘆息,陶蕊才覺得不對勁,苦著臉忽而想起了什麼便拉住齊眉,「五姐!記得了!」
這時吳媽媽進來,「五、八,老奴端了果子來。」
齊眉和陶蕊坐到桌旁,吃著洗得干干淨淨的新鮮果子,吳媽媽一直站在邊上,陶蕊也只記得吃好吃的果子,齊眉也不好再問。
只能再坐了會兒又離去,陶蕊眼巴巴的拉住齊眉,「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和五姐這樣處了。」
連吳媽媽都覺得好笑,道,「八這模樣和個傷感的婆似的!」
齊眉也捂著嘴笑起來,陶蕊覺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些。
待到齊眉出門,吳媽媽把陶蕊抱回屋里,「八還睡不睡?」
「不睡了,五來了一趟,一點兒都不困了。」陶蕊笑著道。
「八,以後姨太的事,別說給五听。」吳媽媽拿著橘子,給陶蕊剝了皮,喂了一瓣到她的櫻桃小嘴里。
「為何?」陶蕊吃著橘子,含糊不清的問道。
吳媽媽道,「那是姨太自己的私事,就像的事一樣,也不願意和五說的是不是?」
陶蕊頓了下,想明白的點頭。
伏在門口的齊眉若有所思,慢慢地坐上馬車離去。
翌日給祖母請安的時候,兩個小丫頭愣是不肯跟著自個的娘走,都留在老太太身邊。
二姨娘和大太太不可避免的打了照面,二姨娘冷哼了聲出門,大太太便留了下來。
神色有些不自然,「齊眉還不回去?」
「兩個孩子都先陪著我,非要齊眉回去做什麼?」老太太笑得慈愛,一左一右的坐著兩個孫女,都緊緊的挨著她。
大太太福了身,「那先回園子了,賬簿還要再看一遍。」
「去吧。」老太太揮了揮手。
陶蕊纏老太太纏得厲害,齊眉還是如平常一般只是坐在一旁,等內室里只有她們祖孫女三人,老太太笑著道,「你們兩是不是有什麼事?先前幾日也不見這麼厲害,今天說好了似的都不肯走。」
陶蕊先搶了話,「就是想陪著祖母,這里有好吃的。」
齊眉也笑著點頭。
老太太笑開了的道,「就你們兩鬼精靈。」
陶蕊玩得太厲害,一會兒就困了起來,老太太讓吳媽媽把她抱走,齊眉卻還沒起身。
「蕊兒是真的想和你玩兒,你不是。」老太太一眼看穿的道。
齊眉也不撒謊,「孫女只是覺得母親和姨娘最近都不了,有些好奇。」
「不該好奇的就不要好奇了。「老太太也不肯說。
齊眉還是陪了老太太一天。
酉時起身回去,看著月色正好,想去花園里走走。
迎夏喜歡偷懶,府里的那些小道都被她模了個遍,帶著齊眉超近道,邊走邊說著話。
小道沒有別的人走,安靜得過分,迎夏卻害怕了起來,哆嗦的靠著齊眉。
齊眉不禁笑她,「又是你帶我走這里,結果你還怕了起來。」
「別笑話奴婢了。」迎夏苦著臉,「平時走這里不覺得,今天卻覺得四處都透著陰冷的風。」
「早就過了初秋,夜晚自是有涼意。」齊眉不以為然。
兩人的步子都很輕,迎夏一不踩了一根枯枝, 嚓一聲。
前邊不遠處一陣悉悉索索,齊眉追了。
只見得樹旁一個小火盆,火還未熄,火盆旁擺著些果子和糕點。
有人在拜祭誰,齊眉眸子閃了下,蹲在火盆旁,里邊的字條已經燒盡,只剩下一對灰燼。
「誰哪個丫鬟在燒紙錢?」迎夏聲音楊高。
齊眉拉了她一把,搖搖頭。
只怕不是丫鬟燒的,看這果子和糕點,都是特意準備的,平日里也難得吃到,丫鬟哪里有這樣的本事。
齊眉盯著那果子看。
沒了去花園看月色的心思,齊眉和迎夏回到東間,大哥已經睡下,齊眉也洗漱一番,換上褻衣。
迎夏和子秋說了剛剛的事,子秋細細的想著,「我沒听過丫鬟里有誰的親人在哪年今日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