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掀開簾子走出來,眼角紅紅的。
老太太怒拍桌子,正狠狠地訓斥嚴媽媽,「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跟在我身邊幾十年,我從來都沒想過你做事會出什麼岔子。」
說著又自責起來,「也是我疏忽,太過你,怎麼能把五個孩子都全交由你。今日跟著去的幾個侍衛也不用留了,明兒一早打發他們走吧。」
嚴媽媽忙俯身,額頭貼著地面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起身的時候額上紅了一團,一開口已經帶著哽咽,「老奴不該看著兒們都在花滿樓好好地看熱鬧,自個就想著趁這個空檔買老太太和大太太喜歡的糕點,回來的路上听得出了事,老奴魂都嚇沒了,若是要把老奴和那些個侍衛一齊遣出府,老奴也無半句怨言,老太太和大太太不罰老奴,已是至深的寬待!」
二姨太在一旁听得迷糊,平白無故的買什麼糕點?
今日她被嚇得不輕,巧雪被罰跪在清雅園幾個時辰的事到了傍晚才傳入她的耳里,還沒來得及瞧,便被老太太給叫到園子。
巧雪跪得唇色蒼白,二姨太到園子的時候正好看著她被抬出去,大抵是跪得直接暈倒了。
進屋子老太太卻不似平常,板著臉的嚴肅模樣讓二姨太心里都一緊。
大太太不多時也進來,屋里的氣氛非比尋常,老太太剛要問話,卻听得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花滿樓著火了。
屋里的人都猛地站起來,二姨太也慌了神,陶家的兒可是都在花滿樓的,又是二樓……
老太太衣裳都來不及換,披了外衣站在府門口等。今日並未下雪,卻冷得滲人,足足站了一個時辰,去打探的小廝回來,說兒們都跑出來了,老太太這才松口氣,當下腿就軟了,被大太太扶著回了園子。
二姨太也喘了口氣,跟著去了內室,老太太還沒坐穩。鶯綠急急地進來又道,「五沒跑得出來。」
說著大喘起氣,大太太差點兒就暈。
鶯綠趕緊跪在地上。「被二救出來了,傳過來的消息,五只是崴了腳。」
這樣大起大落,老太太的臉白得一直都沒恢復過來。
等到馬車回了府,二姨太跟著老太太幾人一齊朱武園。大老爺得了消息也匆匆地過來。
看著滿屋子的人,二姨太心生不快,不過就是崴了腳,也沒哪里被燒傷,嚴媽媽這麼多年的老媽媽了,老太太就為了這個要趕出府。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齊眉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這齊眉也不知是走了什麼好運,次次都似是有人長著眼在幫她似的。
老太太緩了口氣。大老爺鎖起眉頭,發了話,「所幸這次齊眉沒出大岔子,若真是出了事,那群渾水模魚的侍衛全都要以軍法處置。不過若是父親在,即使無事。那幾個侍衛也活不下。」
老太爺素來嚴謹心狠,大老爺與他相比,差的就是心窩軟。
其實侍衛這樣被陶家趕出去,至少在京城里已經無法立足,現在誰敢用陶家遣出去的人?只怕在別的地方也不會好過,按照軍法處置他們自然是會給人警惕,但這樣的處理那些人後半輩子都會過得差勁。
本是大好的節日,大太太想起剛剛看到齊眉虛弱的模樣,心里又酸又慶幸,還好沒出事,還好。
齊英不肯出來,還在里頭守著齊眉。
老太太訓了嚴媽媽幾句,最後道,「罰你三個月的月錢,之後若是再出什麼錯,無論大小我都會按著規矩處理。」
嚴媽媽感激的福身。
這一夜在混亂中度過,老太太坐到半夜才被扶著回園子,大太太依舊守著,二姨太不知什麼時候早就溜走,去了陶蕊的屋里。
陶蕊恨惱的胡亂扯著手里的絹帕,二姨太問道,「你怎麼這幅模樣?」
「五如何了?」
「被安排得妥妥當當,你祖母都還在那里陪著呢。」二姨太撇撇嘴,「今日鬧了這麼一出,本來要看著的那些王孫貴族也沒心思了吧。」
「我看五和居大之間肯定有不同。」陶蕊把絹帕往桌上一扔,氣惱的撐著下巴。
二姨太搖搖頭,「還不是個嫡女身份,若你是嫡女,哪里能處處被她搶去風頭。居家大也沒多了不起,不過是個太學品正,做得好了熬個三四年能往上走,做得不好,六七年不挪位置都是有可能的。」
…………
齊眉睜眼的時候天邊正泛起了白光,迷迷糊糊一整夜做了不少夢,卻沒一個是記得住的。
現下她已經能躺下來,睡覺或者小憩的時候都不用再坐著,手撐著床榻直起身,這才看見床頭坐著個人,倒在床榻上似是守了一夜。
「二姐?」齊眉有些訝異,奈何昨日吸了煙子進去,張口的聲音沙啞無比。
齊英一下醒過來,看著齊眉的精神不錯,才舒了口氣。
「昨日在花滿樓……」齊眉揉著頭,看著齊英去端雪梨湯給她喝,慢慢地喝下半碗,听著齊英說起昨日的事,「我進去後就看到居家大抱著你,也不知是剛下來還是如何,大概是在想該怎麼把你送出去,畢竟是男女有別,我進去後剛好他就讓我把你帶出去。」
齊眉眼眸動了下,竟是居玄奕救的她。
可是她前世從不曾和居玄奕有過什麼接觸,最出格的就是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居玄奕突然牽了她一下,而後很快地放開,兩人都紅了臉。
並沒有別的記憶,那那份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齊眉想得很頭疼。
把雪梨湯喝完,齊眉腦子清醒了些,昨日二樓到一樓的時候她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停頓和空隙。
再仔細的回憶,卻還是混沌不堪,既然二姐說是居玄奕,那就應該是。
撐著床榻要下床,齊英卻阻止了她,「你的腳崴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這一兩個月你是出不得門的。除了我和居大其余人都以為是我一個人救的你,你要記得這個。」
齊眉點點頭,居玄奕和齊英都在保護她,她感激之余更覺得滿心感動。
從不曾想今生會和居玄奕有這麼多相處的時候。
「二姐,你和二皇子……」齊眉壓低了聲音。
齊英頓了下,大方的承認,「那時候他在府里教學,我與你一個吹笛一個跳舞,之後我與他在花園里遇上,聊了幾句,接著就一直通信。」
本該是浪漫的過程卻被齊英說得幾分無趣,齊眉卻听得津津有味,齊英被她盯得臉不自覺紅起來,伸手拍了下她的腦袋,「你啊,這傷看來還是輕了,還有閑心管這些。」
齊眉笑了笑,而後面色卻幾分沉郁,「二姐,那幾個雜耍的人現在在何處?」
別人或者不知曉,她昨日看那幾個人的時候特別認真,眼楮都沒眨一下,所以瞧得清楚著火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下了令刻意為之。
「在衙門,犯了這樣的事,已經被關入天牢,明日處決。」
「處決?」這就更不對了,這麼急匆匆的,是有誰要掩蓋些什麼。
花滿樓著火,他們那麼多兒小少爺們都在里邊,火勢是有控制的,並沒有一下子燒起來,等到酒樓里的們和少爺們出來,火勢才猛地竄起來。
那樣的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分明就是有目的的,而那目的肯定不是他們這群小輩們。
齊眉想起來的人里頭只有二皇子身份特殊,心中更是幾分計較。
齊英微微頓了下,扶著齊眉讓她躺下,「你才剛醒過來,先好好躺著,這些事情哪里要我們操心?你好好的歇息才是最重要的,別老胡思亂想。」
語氣幾分嚴厲,眸光里的關切卻分外明顯。
齊英看著齊眉閉上眼,才轉身出去。
前世的時候齊眉對這個二姐多有誤會,今生她耳清目明,看事情也清晰了幾分。其實齊英就像是刺蝟,外頭看著全是刺,扎人得要命又不可靠近,其實翻過來肚皮卻是暖呼呼的。
清雅園也在說起這個。
「齊英那孩子真真是出乎意料。」老太太擦著眼角,「听外頭的人說那時候其他的們都嚇得哭起來,幾個大戶家的少爺也只在路旁站著不敢靠近,只有她一個人非要沖進去,誰也沒攔得住,而且還真把齊眉幾乎完好無損的救出來了。」
「齊英素來性子淡,可對家人的心是好得不行的。」自己的女兒,大太太心里清楚,也覺得萬分欣慰。
「听說居家大也是在那里的,大抵是文弱書生,也沒膽子去救人。」老太太說著嘆口氣,「倒都不如一個女兒家了。」
這時候外頭的人來報,說二姨太身子不適不能前來請安了。
老太太這才想起昨日未完的事。
花滿樓著火的事,老太太派人仔細去打探了,听上去只是純粹的意外,可老太太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嚴媽媽低聲道,「老太太,老奴昨日瞧見二皇子了。」
「當真?」老太太訝異的睜大眼。
「千真萬確。」嚴媽媽肯定地點頭。
看來好不容易太平一陣子的京城,又要鬧起來了,家里的事也只能先放下,若是真的亂起來,府里在這個時候定然不能出什麼岔子。